席勒来到了警察局里。接待他的正是那位之前见过几面的男警察,疑似是马拉法克或者是荣恩。
他的手里拿着一摞照片,照片上正是约顿的死状。
“血液样本已经被送去分析了。”席勒听到门外的警察说,“大概得下午才能出结果。实在不行就得从市里借一名法医了。”
席勒知道,这种偏远小镇,基本没有任何技术手段。要查清约顿的死因,要花一段时间。甚至连刑侦技术人员都要从市里面调。
不知为何,席勒并没有之前那种被窥伺的感觉,这证明没有人在读他的心。
但这不是不能理解。荣恩想像个人类那样活着,马拉法克又担心在自己强大的哥哥面前暴露自己,不会轻易使用心灵能力。所以他们暂时都只用人类的手段查案。
对面的警察询问了席勒一些详细信息,比如说约顿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怎么走的,他这一晚上在干什么之类的。
席勒也一一对答。而就在谈话渐入佳境的时候,之前那位女警察冲了进来说:“找到贝蒂了!”
“什么?!”男警察赶紧站了起来,说,“在哪儿?她在哪儿?”
“约顿家的地窖里。我们还在那里发现了很多血,可能是她妈妈的。还有一些尸水,看上去有两三天了……”
警局里的警察呼啦啦地就跑出去了。而席勒面前的警察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留下来。
而之前跟随女警察一起出勤的那个搭档敲了敲门,并对席勒面前的这个警察说:“约翰,这位先生的女儿可能知道些什么,要问问她吗?”
被称作是约翰的警察推门走了出去,过了几分钟之后才回来,并对席勒说:“你女儿有可能看到了约顿出门抛尸的场景,或者至少听到了些什么。”
席勒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约翰把门关上,然后才说:“我必须要向你坦白,警官先生。爱莎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事实上,她是我一个学生的孩子。你一定听说过她亲生父亲的名字。”
约翰深深地皱起眉,盯着席勒的表情似乎是想从中找出端倪。但紧接着,席勒吐出的那个名字让他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爱莎的全名是伊丽莎白·韦恩。她的父亲是布鲁斯·韦恩,祖父是托马斯·韦恩。”
约翰伸手捂住额头,同时用中指和拇指捏着太阳穴说:“你是说她是布鲁斯·韦恩的女儿?”
“是的。我是韦恩先生的大学教授。他最近在大都会出差,所以把他的女儿交给我照顾。为避免麻烦,我才冒称自己是她的父亲。”
“我向你坦白这一点是想要提醒你。如果爱莎在你管辖的地盘出了什么事,你的职业生涯可能就结束了。”
约翰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但他还是快步走出了门,阻止自己的同僚去向爱莎询问更多事。
半晌之后,他又返回,重新坐下来。席勒也坐在了他对面。
“约顿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没有。”席勒说,“我既没有杀死他的动机,也没有那个能力。你是觉得我能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击败一个可能有枪的农场主吗?”
“小约顿并不是农场主,而且在偷袭的情况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席勒摇了摇头说:“还是那句话,我没有这么做的动机。杀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席勒其实是在试探。他面前坐着的这位警察和之前去后院找他说话的那位警察是不是一个人。
尽管他们长得都一样,但有可能一个是马拉法克,一个是荣恩。
之前就是在后院的那位警察提醒他约顿可能很危险。如果说话的就是面前这位,那其实也可以虚构出席勒的动机。
比如,席勒意识到危险想要离开,约顿阻止,然后被反杀。这是有可能的。
但如果他没有提到这一点,就证明后院说话的那个警察不是他,那就有可能是马拉法克。
而让席勒感觉到松一口气的是,约翰提出了这个可能。他说:“我之前去警告过你,约顿可能有危险。你可能和他发生了冲突,然后杀死了他。”
“是有这种可能。但如果是这种突然出现的冲突,那我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制服他。这与你之前所假定的偷袭矛盾了。”
约翰也皱起眉来,似乎是在思考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很快,女警员回来了。
“谢天谢地,贝蒂没事。她身上只有一些擦伤,没有发现性侵的痕迹。并且她说,是约顿杀了她妈妈。他把她们骗到他家去,然后从背后偷袭,杀死了她妈妈。”
席勒面色平静,因为他早就知道会这样。贝蒂明显是被谁给洗脑了,就只会这一套说辞。谁来她都这么说。如果不是专业人士,根本察觉不到问题所在。
席勒没有为她解除洗脑,就是为了钉死约顿的罪证。尽管这可能也如了马拉法克的意,但无伤大雅。
约翰出去了一会,再回来时,表情显得有些犹豫。席勒知道他可能是受到了一些外部压力。
死人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之前的连环失踪案已经闹得人心惶惶。现在又连死两个人,甚至连韦恩的女儿都被卷了进来。警局不查出点什么成果,绝对没法交代。
“我上网查了你。”约翰直言不讳,“听说你是着名的心理学家,而且对犯罪心理学很有研究。”
“准确来说,是精神分析法。”席勒说。
“我不想和你探讨什么学术问题。”约翰把一摞照片放在了席勒面前,并说,“我想知道凶手是谁。他还会不会再犯案。”
席勒垂下眼帘,把视线放在那摞照片上。
约顿被平放在土地的中央,仰面躺着,但是整个尸体被削去了一层。
他的眼睑、鼻软骨、嘴唇,以及胸腔和腹腔的表皮都被剥离了。
一束麦穗从他的口腔插进去,通过食道贯穿到胃部,一路向下刺穿肠道。另两束麦穗相对着横着平放在他的胸前,与竖着的麦穗构成一个十字。
他的双手也放在胸前,手掌被切割下来并翻过来。横着的麦穗正放在他的手掌上,就像是在给什么人献礼。
他以一种十分平静且神圣的姿态躺在自家麦田的中央,安详得就好像并不是死去,而只是田间小憩。
席勒的身体不动,靠在椅背上,只是伸出手把照片放得稍微近了一些,然后低声说:“有趣。”
“你说什么?”约翰的语调中略有些不满。
“我是说,凶手很有趣。”
“……什么意思?”
“我想你认识十字架,对吗?”不等约翰不耐烦,席勒就接着说,“麦穗组成的十字架。这是典型的基督教隐喻。麦穗的含义多种多样,但如果结合肢体动作,我认为,它代表着‘该隐’。”
“什么?”
“该隐和亚伯是一对兄弟。该隐是种地的,亚伯是牧羊的。某天他们同时向上帝献上祭品。上帝收了亚伯的祭品,而没有收该隐的。该隐感觉到嫉妒,于是就杀死了他的弟弟亚伯。”
“该隐献上的祭品就是一束麦穗。”席勒用指尖轻轻点了点照片说,“凶手是在把约顿比作该隐。”
“这有什么意义?”
“该隐因为嫉妒杀死了他弟弟,这是他最重大的罪行。凶手把约顿比作该隐不是无的放矢。他认为,约顿身上也有同样的罪。”
约翰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先吸了半口气,然后突然说:“你是说约顿也可能杀死了他的兄弟?”
而席勒突然看向他说:“这你应该比我清楚,因为你才是警察。”
约翰明显被噎了一下,随后露出了思考的表情。而看着他的表情,席勒知道自己猜对了。约顿家的小女儿的死和小约顿脱不开关系。
当时警察一定调查出了些什么,只是在约顿夫妇的阻拦之下,并没能定罪。而约翰应该就是知情人之一。
站在桌子前思考了十几秒,约翰长出一口气,然后说:“谢谢您,教授。帮大忙了。”
说完,他快步走了出去。听之后的声音,他应该是去联系约顿夫妇了。
席勒大概能猜到当年是怎么一回事。约顿夫妇可能并不是不知道小约顿干了什么,他们没有让警察定罪,也并不完全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儿子,更多的是要保护自己的声誉。
越是偏远贫穷的地方就越是封建。美国也是一样。美国很多地方比很多人想象的封建得多,甚至完全是宗教的一言堂。
美国大多数是新教徒,别看新教名字叫新教,但其实开放程度根本就不如改革之后的天主教。着名的反堕胎‘心跳法案’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在这种地方,名声大于一切。兄弟姐妹自相残杀这种事,是直接在圣经上被定义为原罪的。要是传出去的话,这家人都不用在这混了。
果不其然,约翰回来的时候显得有些沮丧。他轻轻摇了摇头说:“不论约顿曾经做了什么,恐怕都没办法追究了。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他的死亡……”
“是吗?”席勒站了起来,走到了约翰的面前说,“在我刚进入约顿的家里的时候,他告诉过我,他说他有个妹妹。他说他的妹妹很可爱,他们两个关系很好……”
“放屁!”约翰突然吼道,“他一直带着凯瑟琳去危险的地方!有一次还差点害她被淹死!”
“看来他骗了我。”席勒垂下眼帘,然后又抬眼看向约翰说,“既然你知道,你又为什么不阻止呢?警官先生?”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但好像一字一句都直接敲在了约翰的心脏上。
“因为你没有阻止,凯瑟琳死了。因为你没能调查下去,贝蒂也差点死了。如果不是约顿被杀,或许爱莎也会死。”
“这是你要的吗?约翰?你当警察,就是为了看这些无辜的女孩一个又一个死去?你有女儿吗?如果你有的话,你能够看着她们就这么死去吗?”
“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