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文武群臣斋戒三日, 并且遣保国公朱永告天地、驸马都尉周景告太庙、襄城侯李瑾告社稷后——四月十七日, 朱见深终是正式给周太后上了徽号, 称圣慈仁寿皇太后。颁诏册文中提到,太后的慈恩不仅在于养育并且教导了皇帝陛下,而且还勤勉照顾皇太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
为了让皇太后的恩泽被及百姓,诏书中还提到:宗室庶人及其子女、八十以上民间长者、七十以上民间长者、两京文武官员七品至四品父母健在却无诰封者、在京文职以礼致仕五品以上者、年七十进散官一阶者等等, 都各有赏赐。或为绢帛粮米,或为给假省亲, 或为减免杂役, 或为敕封诰命, 或为任不入流职吏, 不一而足。
这一天, 朱见深驾临奉天殿,接受了文武百官对皇太后上徽号一事的贺表并赐宴。西宫内,周太后亦是笑着接受了三品以上诰命们的道贺, 给内外命『妇』分别赐宴。张清皎远远地望着她红光满面的模样,再看王皇后的淡淡浅笑,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不得不承认,在如今的世道,母凭子贵确实是巩固地位最有效的方式。尤其是后宫中的女人,拥有儿子比什么都更现实一些。唯有儿子成为太子, 日后成为皇帝,才是宫斗中登上人生巅峰的正确道路。
不然,便是再受宠又如何?如万贵妃, 到死了依然只是一位皇贵妃而已。如孝庄钱太后,作为嫡后,英庙也指定了两人将来合葬。却因不过是母后皇太后,在世的时候不受尊重、郁郁寡欢,崩逝的时候依旧要受周太后的报复,险些没能与英庙合葬。
咳咳,周太后相关的事,肖女官自然不会与她明说。可当年钱太后葬仪的问题可是引发了哭跪文华门的事件,宫里上了年纪的宫女与太监谁不知道呢?云安不知从哪里听得了消息,悄悄地与她提起了这件陈年旧事,让她对如今吃斋念佛一片慈孝之态的周太后刮目相看。
不说祖辈了,单说王皇后罢。尽管她没有儿子,却与孝庄钱太后完全不同。因为,她也没有对手。太子殿下的生母早逝,她这位母后皇太后的位置自然坐得很稳当。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她这样的忍耐力,以及否极泰来的运道。
所以,这就是现实。意味着她虽然新婚,正在享受这一段恋爱的时光,却也不得不考虑生儿育女这个严峻的问题了。太医隔三差五就会过来请平安脉,随行的还有医女。她是不是需要委婉地询问这些专业人士,是否应该做些准备呢?
当然,肖女官秘传的“生男生女秘笈”,她是半点也不相信的。且不说别的,易孕期就算错了。作为后世来的女『性』,她更相信科学,更相信自己曾受到的教育——尽管她这一世的经历便一点也不科学。
这一夜,左思右想满脑子都是生孩子的太子妃被太子殿下揽进怀里的时候,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殿下是更喜欢儿子,还是更喜欢女儿?”她猜想,这个时代的男人绝大部分都更喜欢儿子。毕竟,有儿子才能传宗接代,对于皇家来说尤其重要,对于眼下的太子殿下来说更是政治筹码之一。
朱佑樘怔了怔,几乎是有些急切地捧住了她的脸庞:“难不成……”
张清皎瞬间反应过来,她的问题很容易惹人误会,于是赶紧澄清道:“臣妾只是突然想问一问殿下罢了,并没有……”她搂住太子殿下的腰:“今日在宫宴上见到皇十二子与皇六女,觉得他们生得肉乎乎的很是可爱,所以便胡思『乱』想起来了。殿下可不许笑话臣妾。”皇十二子生于今年正月,眼下不到四个月;皇六女也不过才两岁,正是咿咿呀呀学语的时候。
闻言,朱佑樘的情绪颇有些复杂。他也说不出自己究竟是略有些失落,还是暗暗地松了口气。但无论如何,他其实并没有做好成为一位父亲的准备。作为父亲应当如何爱护与关怀孩子,他也并没有任何可供参照的对象。若是太子妃告诉他,九个月后他就要当父亲了,恐怕他会觉得手足无措罢。
“儿子与女儿,我都喜欢。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朱佑樘低声回道,“你呢?你更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自己的孩子,当然都喜欢,哪有甚么高下之分?臣妾希望,咱们的儿子生得像殿下,『性』情也像殿下;咱们的女儿生得像臣妾,『性』情也像臣妾。”儿子温良恭俭让,又聪慧又勤勉,日后一定是一位好皇帝。女儿外柔内刚,又理『性』又感『性』,才能拥有自己的精彩生活。
“都说儿子肖母、女儿肖父,恐怕未必会如你所期望的那般——”朱佑樘笑道,“无论他们生得像谁,『性』情又像谁,我都觉得很好。说来,按照/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辈分,咱们的孩子应该是‘厚’字辈,最后一个字应该属火行。”
“名字能由殿下来取么?”
“照理说,是由礼部先取,到时候让父皇或者我来选。不过,我可以先想一想,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添进去便是了。”
听了他的话,张清皎在他怀里轻轻地笑了起来——她常听说恋爱之后,情侣们的智商定然会倒退,果然如此。她还没有怀上孩子呢,他们两个就煞有介事地讨论起了孩子是男是女,还说起了给孩子取名字。果然蠢笨得可爱……
************
翌日,文华殿。
太子殿下沉『吟』片刻,在铺开的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又一个名字。仔细看了看后,他似是觉得不满意,又从角落的书柜里取下了《说文解字》,仔细翻阅参考起来。当值的讲官李东阳进来的时候,他甚至都未曾察觉,依旧专注于自己的世界中。
李东阳随意地瞄了一眼,发现太子殿下正沉浸在给孩子取名的乐趣中,略有些惊讶:“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难不成太子妃娘娘……”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速度啊。太子刚新婚两个月有余,太子妃娘娘就有了好消息?若是此事传到前朝,谁还会担心东宫的位置不稳?便是皇帝陛下最近总犯奇奇怪怪的疑心病,有了皇太孙,那便是彻底尘埃落定了啊。
“不,没有的事,我只是看看罢了。”朱佑樘赶紧将宣纸合上,拿《说文解字》压住,“李先生今日到得略有些晚了。而且,本该过来的万首辅也告了假。这是怎么了?莫非万首辅也病倒了?”万安都已经是古稀老人了,其实病倒也并不稀奇,告老致仕更不稀奇。无奈他似乎立志要在首辅的位置上落地生根了,连佯装告老的架势都不曾做出过。
“万首辅精神奕奕,好得很。”李东阳道,“倒是彭阁老,听说今天凌晨刚去世。”
朱佑樘一怔,垂下眼:“我记得,前些时日,他刚以疾病求致仕罢。只是父皇不许,反倒是嘉奖了他一番。”彭华自去年六月以来,就不断重复生病与治愈的循环。虽是如此,疾病并没有耽误他排除异己拉拢李孜省,更没有耽误他爬上了阁老的位置。前一段时日他病了,众人也都以为过些时日他就会痊愈,谁能料到这一次他竟是一病不复起了呢?
“如今内阁正因着彭阁老去世所留出的空缺而忙碌。朝廷中亦是人声鼎沸,各派皆有推举入阁者。太子殿下觉得,哪一位会有胜算?”李东阳又问。
“……”朱佑樘皱紧眉,“若按我的想法,吏部左侍郎徐溥可入阁。但他并非尚书,手无实权,很难越过上头的吏部尚书李裕。李裕此人,确实是能人。可惜他之所以成为吏部尚书,是因为尹旻被构陷,李孜省推举同乡之故。若是我所料不错,新阁老必定也是一位李孜省的同党。”
“太子殿下高见。这两年,眼看着李侍郎真是越发出息了。既然能推举尚书,又为何不能推举阁老?眼见着整个朝堂都要被他掌控了,内阁那两位却丝毫不着急。”李东阳哂笑,“都说他们是纸糊阁老,果真不欺我。”
“原本便是沆瀣一气的同党,为何会着急呢?”朱佑樘淡淡地道,“唯有一心为国为民者,才会因此事而痛心疾首。那些为权为利者,只会想到多了一条更便宜的晋身之途。这种眼界小、心无格局之辈,也不可能忧国忧民。”
李东阳难掩赞赏之态,颔首道:“罢,罢,此事与微臣这等翰林院小官毫无干系。太子殿下也不方便向陛下谏言,就不必再提了。昨日谢木斋(谢迁)给太子殿下讲了甚么?微臣便接着讲罢。”
“先生稍候片刻。”朱佑樘注意到门外忽然出现了何鼎的身影,且他脸上略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便缓步走了过去。
何鼎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他平静地点了点头,等回到书案边后,方在一张新的宣纸上写了几句话:“适才接到消息,说是父皇召见了万首辅与刘阁老,商议为五位皇弟行冠礼一事。初步定在六月初六。”
皇三子朱佑杬,邵宸妃所出,今年虚岁不过十二岁;皇四子朱佑棆,同样是邵宸妃所出,虚岁十岁;皇五子朱佑槟,张德妃所出,亦是虚岁十岁;皇六子朱佑楎虚岁九岁,同样是张德妃所出;皇七子朱佑枟,邵宸妃所出幼子,虚岁只有七岁。
从年纪来看,他这几个弟弟怎么也够不着行冠礼。而且,冠礼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行冠礼只会是为了一个目的——封王。
太子殿下颇有些疑『惑』:他明明记得父皇的病已经接近痊愈了,怎么忽然又想到了这么一出,迫不及待地给几位皇弟行冠礼封王?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妃:我希望,儿子像殿下,女儿像我。
太子殿下:^_^,说不定是儿子像你,女儿像我。
朱厚照:喵喵喵?
太子妃:……
太子殿下:……
太子妃:能把他重新塞回肚子里再生一次嘛?
太子殿下:恐怕不能……
————————————————————————————————————
进入到史实里,我就得查资料,然后就……
好吧,所以今天没有二更啦,明天我会加油哒
保守估计,大概三四章内,宪宗就会领便当拜拜了
_(:3∠)_,所以大家可以为宪宗陛下倒计时了~~
另外:有位亲提到那时候应该是宫内苑不是御花园,确实是这样。但因为前面写错了,所以我就……将错就错啦,见谅。还有,其实张德妃不该现在有封号,但是我一开始写错了,所以索『性』就将错就错啦。平行世界嘛,肯定会有一点不同的(别辩解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考据党们见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