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朱标话音落下,蓝玉猛地眼前一亮。
“陛下,末将以为瓦尔密必受人指使。”
“倘若此獠乃是是铁了心要对抗我朝,先前太上皇领兵在外时便会趁机发难。”
“更不需说三月前,临边诸国见我朝大军在外,纷纷遣使,意图袭扰我朝。”
“倘若瓦尔密早有不臣之心,先前有的是发兵时机,而不是眼下太上皇及诸将领兵还朝之时,兴兵来犯。”
“末将以为,瓦尔密之所以如此,必受人唆使!”
尽管蓝玉没有直说,可话里话外都在指向云南边陲的安南一国。
如此看法,众人也是认同。
不过也就在众人微微颔首之时,王保保沉吟数秒,旋即看向朱标试探性道:“陛下,微臣以为梁国公所言极是。”
“瓦尔密之所以兴兵,必是受人指使。”
“所以屠戮班老百姓,瓦尔密并非首恶,其幕后元凶才最为可恨。”
“嗯?”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侧目。
王保保这意思,大有为瓦尔密求情之意。
“齐国公这话,本将便听不懂了。”
“方才殿上斥候已然言明,瓦尔密率领其麾下将士屠戮班老百姓十之二三。”
“难不成齐国公以为,我朝可以饶过瓦尔密?”
蓝玉不想说王保保与瓦尔密先前有些私交,更不想说什么诛心之论。
可眼下因瓦尔密屠戮班老百姓,佤族同胞。
引的朱标雷霆震怒,甚至愿意向瓦尔密割地赔款以为保全班老百姓,拖到朝廷 大军赶到。
仅凭这点,那瓦尔密便是该死!
“齐国公莫不是还想着能让瓦尔密归顺我朝?”
“倘若我朝纳受其降,被他屠戮的百姓岂能安息?”
“梁国公高见,只是....只是.....”
王保保一时语塞,不禁回头看向面前的朱标。
待看到朱标脸上并无怒意,甚至一双眸子很是平静的注视着自己,似是等自己说完。
王保保咽了下口水,这才出声道:“正如梁国公方才所言,我朝大兴国战,对高丽、倭国用兵之时,瓦尔密并未率领其众犯边袭扰。”
“如今我朝百万大军已然班师,瓦尔密这才领军出兵。”
“末将以为,是否这瓦尔密心中已有归顺之意,只不过是碍于幕后之人的催促,这才将发兵时日拖延到我大军还朝?”
“嗯?”
伴随王保保声音落下,饶是蓝玉也不由一顿。
的确有这种可能。
毕竟在场众人都是明白,授意瓦尔密兴兵犯边的必然是安南一朝。
而与安南一朝相比,瓦尔密麾下那些将士压根就不够看。
更何况在没有确认大明是否会接受其归降的情况下,瓦尔密自然要两边下注,两边都不得罪。
“梁国公戎马一生,可也应该明白何为待价而沽。”
“那瓦尔密若想归顺我朝,即便是为了给自己谋个前程,使其归顺朝廷后不被轻视,他也自然要闹出些动静出来。”
“更何况在不知道我朝是否愿意接纳他的前提下,他也自然要先侍奉好背后之人。”
“所以!”
王保保顿了一下,语气也多了几分笃定继续道:“所以末将以为,瓦尔密早收到进犯我朝的命令。”
“之所以拖到我朝百万大军班师还朝后,再行起兵,如此投诚之心已然明了。”
“不过是你臆测罢了!”蓝玉双眸一横,没好气道。
“的确是末将臆测,但也确有此种可能。”
语罢,王保保转而看向朱标拱手道:“陛下,末将请命前往西南边陲会见瓦尔密。”
“倘若此人真有投诚之心,末将必让你止戈停战,归顺我朝。”
“倘若其冥顽不灵,末将必亲率大军,将其部族彻底铲除。”
听到王保保请命领兵,蓝玉猛地一激灵,赶忙说道:“末将请命率领大军,前往西南!”
一时间。
二人纷纷请命,丝毫不让。
也正当朱标准备开口之时,却见老朱领着徐达等人,大步便朝谨身殿走来。
“臣等参见太上皇....”
没有理会众人的叩拜,老朱径直走向主位落座。
“班老佤族书信念来。”
朱标闻言拿起书信,当即念道。
“吾佧佤山,虽地瘠民贫。亦有数千里之地,万户之民。”
“居天然之险,恃果敢之勇,宁血流成河,断不作敌寇之奴。”
“即剩一枪一弩一银一妇一孺,头颅可碎,此心不渝。”
“砰~”
伴随朱标话音落下,老朱猛地将手拍向桌案,怒声斥道:“那瓦尔密丧家之犬还敢放肆?”
“欺我百姓,犯我边境。”
“此獠当真不知何为天子之怒,什么是吊民伐罪?”
“传令!”
就在老朱声音落下的瞬间,徐达、冯胜、李文忠等国公立时神情严肃,郑重拱手。
见此一幕。
王保保心也凉了半截。
老朱既然出面参与此事,那瓦尔密便再无生还可能。
可也就在王保保心中哀叹,已然决定给瓦尔密留个全尸,也算不辜负他们两人相熟多年的情分时。
却见朱标忙看向老朱出声道。
“父皇,瓦尔密拥兵不过十万,弹指可破。”
“不需父皇费心,更不必劳烦几位国公将帅!”
“嗯......”
听到朱标出言提醒,老朱也觉得对付瓦尔密或许还真用不着徐达他们。
毕竟灭倭一战,如此赏赐这群老东西们便让朝廷有些棘手。
所以眼下征讨瓦尔密,再用他们也的确不合适。
倒也不是将徐达几人搁置不用,只是再遇大战之时,再用他们更加合适。
更不需说瓦尔密当真不足为惧,不仅不需派遣徐达等人,反而还是培养后辈武将的磨刀石。
“皇帝决定吧。”
思绪至此,老朱随即便将决定权交还给朱标。
闻言。
朱标定了定心神,当即出声。
“齐国公所言有几分道理,然屠戮我朝百姓,罪不容恕。”
“传朕旨意,命李景隆、徐允恭二人即刻前往云南,统帅大军。”
“沐英,汤鼎二人从旁协助。”
“倘若屠戮班老百姓另有隐情,可将瓦尔密带回朝廷,另做处置。”
“若此獠属实为屠戮我朝百姓之贼凶,连带其麾下部族,就此铲除!”
“陛下.....”
见王保保还想出声,朱标眼眸微转,顺势继续道:“运送粮草军械一事,齐国公担此差事。”
“多谢陛下。”
“陛下,那末将.....”
当看到王保保领了运送军械的差事,蓝玉有些按耐不住,忙出声开口。
可不等他说完,却见朱标双眸一挑,立时没好气道:“你且留在京城。”
“这.....”
没有理会还想开口的蓝玉,朱标转而看向旁边的李善长道。
“韩国公对班老佤族可有了解?”
“为何先前朕竟不知其地之主,户部历年文书上也不见班老一地的官员述职文书?”
“陛下有所不知,班老地区朝廷未设府衙。”
“哦?”朱标闻言略微有些惊讶。
班老一地朝廷未设府衙,那便不算是大明疆域,其地之民也算大明百姓。
可佤族头领给朝廷的书信上言辞恳切,甚至对朝廷的忠心毋庸置疑。
此地是何民情,朱标还当真有些好奇。
“是咱下的令。”
也是见朱标略有疑惑,而那李善长想了半晌不知从何说起。
老朱清了清嗓子,当即出声。
“建国之初,四川仍有明玉珍等部叛乱,北境亦有草原部族。”
“所以朝廷实在无力分兵,驻扎云南边陲。”
“因此咱将班老一地笼统归于云南布政使司。”
“又因其地自有民俗,当地百姓以族首之令唯命是从。”
“当时咱无心理会,便也就没有设立官员,建造衙署。”
“如此说来。”朱标略微沉吟,低声喃喃。“班老一地,佤族百姓,乃是归云南布政使管辖?”
“自然。”
“朕还有疑问。”朱标再次看向李善长,“班老佤族对朝廷很是忠心,可连年却都不见云南官员提及此地。”
“而且西南边陲,云南各地多以土司统领各地百姓。”
“这些个土司多对朝廷无甚恭敬,若无朝廷军队驻扎,各地土司相互攻伐,抢夺人口、牲畜、财物。”
“若见朝廷军队驻扎,他们或假意臣服,或逃入山林。”
“为何班老佤族不似这些土司部族,对朝廷始终忠心耿耿。”
“提及班老,那便要追溯到汉末之时。”
李善长定了定神,仔细解释道:“当年诸葛武侯南定羌夷,教化西南百姓。”
“班老一族感念武侯恩德,世代供奉,称为‘阿公’。”
“也因感念武侯恩德,班老佤族多奉汉人朝廷,而与外邦军队血战不降。”
“千年忠义?”
朱标略微有些吃惊,低声呢喃。
而李善长似是没听到般,继续说道:“至于陛下提及班老佤族与云南土司有何区别。”
“云南地域辽阔,分平原、高山。而高山又分老林、山涧。”
“平原之地我朝设有衙署,派有官员。”
“山涧之地便是土司盘踞,各自为势。”
“而班老佤族却世代生存于其祖地,多为深山老林。”
“也正因如此,那些土司不敬朝廷,而班老佤族却世代以朝廷为主。”
“如此忠义,朕必不相负。”
朱标应了一声,转而看向詹同道:“户部着手准备,待平定西南边陲,安定各地土司后,派遣官员驻扎班老土地。”
“教化其地百姓,助其耕种。”
“并令凤阳三司将高产种子、新制农具运往班老。”
“还有!”
“传朕旨意,若班老百姓愿下山生活,朝廷为其选地,建造房屋,兴办学堂。”
“若其族人愿留守祖地,命沈三石于当地开设商铺,每月为其地运送货物。”
“陛下仁德,班老百姓必感念于心。”
“着手去办吧!”不等几人拱手称颂,朱标便示意众人退下。
而老朱则领着徐达几人离开,打算继续饮酒。
只不过。
待众人各自离去后,蓝玉在谨身殿院中蹒跚许久,最终还是原路折返了回去。
“陛下,末将也想前往云南领兵!”
生怕朱标斥责他不遵圣意。
蓝玉赶忙继续补充道:“末将以为此次瓦尔密突然起兵,必是安南授意。”
“平定瓦尔密叛乱不足挂齿,可平定瓦尔密部族后,也要准备对安南用兵。”
“因此末将这才再三请命,带兵前往西南。”
见朱标微微颔首,未有怒容。
蓝玉松了口气的同时,紧跟着继续说道:“方才王保保话里话外都在包庇瓦尔密。”
“况且据末将所知,此二人先前也有私情。”
“微臣担心王保保生变,九江他们却难以应对。”
“故此末将请命前往云南,也是有个保障!”
听蓝玉说完,方才一直埋头书写着什么的朱标微微抬眸,顺势便将写好的文书递给了蓝玉。
“这是....”
“朕命吴良、吴祯两位老将于吕宋精练兵卒。”
“沈丘等人于东番岛操练水兵。”
“留你在朝中,也是等一切尘埃落定后,由你率兵前往西南,征讨安南一朝。”
“哦?”蓝玉闻言大喜,一双眸子闪烁着光芒紧紧注视着朱标。
“不知陛下打算何时用兵?”
“半年之后。”
“半年?”
听到这话,原本满脸惊喜的蓝玉微微有些失望。
还以为朱标不日便要派他领兵前往西南,可没想到还要半年之久。
略微思索片刻后,蓝玉灵光一闪,凑上前笑道。
“陛下,如今安南国主陈睨方才回朝,其朝中乱局尚未平定。”
“末将以为当趁此时机,速速兴兵,攻其不备。”
说话的同时,蓝玉嘴角微微上扬。
大有一种趁他病要他命的偷感轻笑。
见他如此,朱标却也是笑着摆了摆手。
“你怕不是忘了,爪哇使臣也曾请命攻打安南。”
“如今安南唆使瓦尔密进犯我朝,多半便也是担心我朝兴兵,与爪哇一同攻其疆土。”
“如此也好!”蓝玉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赶忙说道:“与爪哇兵卒合兵也好。”
“料想爪哇一族绝不可能似我朝将士这般悍勇,届时末将攻破安南国都,恐怕他们一朝还未能攻破安南国门。”
“如此爪哇一朝兴兵也只是起了个牵制作用,想来爪哇一朝也不会厚着脸皮索要安南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