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夜空中,圆月在云层中穿梭着。时而明亮,时而阴暗。
暖阁之中,虽然隔了一道厚厚的帘子。还是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传出来。先是压抑的低泣,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伤心。
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压抑都哭出来一般。
墨儿抬眼看着藏青色,绣着五福的棉帘子,不厚道地想到,里面的人这是要将这暖阁淹了不成?这都进去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出来?
若不是听到里面一直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传出来,再者,里面有老嬷嬷陪着,墨儿都担心人在里面除了什么意外了。
难道卿姨都不担心吗?
想到这里,墨儿偷眼看了玉卿夫人一眼,只见她低垂着眼,双手叠于腹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甚至对里面的哭声也无动于衷。
唉,还真是沉得住气呀!
墨儿收回目光的同时在心里暗自感叹道。这越妃娘娘和韩王之间的渊源还真是蛮深的。不知道卿姨是见惯不怪了,还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墨儿耳尖地听到里面的老嬷嬷低声说道:“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面色平静,垂手而立的玉卿夫人终于有了反应,对着东妈妈看了一眼。东妈妈会意,屈膝行礼后,默默地带着人离开了。
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老嬷嬷挑开帘子,越妃娘娘抬步走了出来。整张脸隐藏在暗影之中,让人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双手叠于腹前,脚下的步伐轻盈、沉稳,不见有一丝的慌乱。
玉卿夫人屈膝行礼,低声说道:“夫人这边请。”
越妃娘娘手上妥当后,玉卿夫人将人让到了湖边的亭子里。
虽然天气转凉,可亭子四周都围着厚厚的帘子,下人们也点上了暖炉,没有丝毫的寒意。
最主要的是,这里三面临水,只要让人守住了出口。便没有其他地方藏人,安全问题上,便不用担心了。
也许是刚才哭得太狠了,越妃娘娘低着头,小口小口的抿着杯子里的茶。
玉卿夫人坐在一边,也陪着她喝喝茶。
顿时,整个亭子里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一连抿了了两杯茶后,越妃娘娘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打量了亭子一眼。最后的目光落在三足鼎立的熏炉上,盯着从镂空出袅袅飘出的轻烟,低声问道:“为何要将牌位放在暖阁里?”
本来是应该收拾出一间屋子,恭敬地将牌位放进去的。这样随手放在暖阁里,似乎对那些亡灵不甚尊重。
越妃娘娘随手掂起一枚果子在手里把玩着,在玉卿夫人开口前,轻声加了一句,“别告诉本宫,时间仓促,来不及收拾。”
为了翻案,做了这么多的努力,早就应该知道结果了。所以说,这厢房早就应该收拾好了。
越妃娘娘的语气轻柔,不像是在责问,可却是让人听了不舒服。至少垂手立在玉卿夫人身后的墨儿,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心里却是将人怨恨上了。
你虽然是宫里的贵人,竟然质问起别人府里的事情了。这手伸得有些长了吧?
玉卿夫人面色不变,放下手中的茶盏,神色恭敬,却透着一丝疏离,“娘娘说的是。不过,这个院子是按照夫君的喜好布置的。”
“那个暖阁,是他最喜欢的。”故而,将牌位全部放在了那里。
经她这样一说,越妃娘娘倒是认真四处打量了一番。只是四周挂着帘子,又是晚上,四处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心里有些泄气,早知道如此,她便白天找一个理由,堂而皇之地过来拜祭了。也不必如此在晚上,偷偷摸摸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顿,一向将情绪掌握地很好的自己,怎么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呢?她斜了玉卿夫人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夫人这是故意的?”
故意勾起她的好奇心,故意在她的面前显摆她曾经是他的枕边人,而且还是非常得宠的那一个。
玉卿夫人点头承认道:“娘娘说地不错。”她顿了一下,就在越妃娘娘沉下脸时,继续说道,“虽然我们心里清楚,可外人未必看的明白。尤其是皇上,他今天可是特意让太子和八皇子带着诸位大臣过来的。”
“若是,让外人看到,我们在短短的时间里,竟然将所有的物件都准备的十分齐整。岂不是让外人知道了,我们是早有预谋的吗?”
“虽然说,明眼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正所谓看破不说破。为了皇上的面子,我们还是避讳一些的好。毕竟夺嫡之路是何等凶险,娘娘身在旋涡之中,不必我多说的。”
越妃娘娘嘴角勾起,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认真地听着玉卿夫人将话说完。轻声问道:“夫人是在记恨当年的事情吗?”
她的尾音微扬,似乎在嘲笑玉卿夫人太小家子气了。
当年,在剪刀马上要刺入胸口那一刻,她便停了下来。不是不舍得这条命,而是她不相信,不相信那样英武、睿智的一个人,会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别人的刀下。
她动用了所有的积蓄,所有的人脉,终于让她查到了玉卿夫人和韩恪逃过一劫。
她虽然不是皇上身边得宠的妃子,可她也知道,皇上对玉卿夫人的那点小心思。因此,她便将此消息泄露给皇后娘娘,又借着周贵妃与皇后之间的矛盾,暗中运作,让皇上保住了韩恪,韩王府这唯一的一点血脉。
当皇上将最好的别苑赏给了他们母子时,越妃娘娘的心才稍稍安稳一些。
可知道皇上果然如她所料,留玉卿夫人在宫里过夜时,她的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既庆幸自己这步棋走对了,又觉得有些对不起韩王。
感动玉卿夫人为了自己儿子可以付出一切,又瞧不起她没有廉耻之心·······
玉卿夫人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那娘娘觉得,妾身是应该感谢您,还是记恨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