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本以为当真无事,可也不知怎地,猪棚内还是失了火。
她反应过来时毕竟是为时已晚,猪棚内火势迅速蔓延,偏生她万分惊惧之下伤了胎,趴在门前分毫动弹不得。
只得是用尽力气大喊救命,附近的丽春院中人听见了,立即前往于此展开紧急驰援。
男人们将房门撬开,彼时火势已是遮天蔽日,马车,窝棚,愈烧愈烈。
小玉不断大喊救命,喊得她撕心裂肺,令人听在心中惊惧倍增。
如此这般,大火足足烧了有一炷香时间,一炷香过后,小玉的声音戛然而止。
丽春院中人平日里与小玉有些私交的,均是急得抓心挠肺,几欲冲进火海,尽皆被人死死拦住。
事后,众人足足扑了近一个时辰,这大火方才彻底熄灭。
可小玉早已一命归西,房内烧为一片灰烬。
小玉被烧得当真惨不忍睹,皮开肉绽,全然不成个人形。
小玉相公的家里人只字不提安葬小玉之事,到头来还是丽春院中人将此事记挂在心上。
准备三日之后大操大办,送小玉最后一程。
武松听老鸨将此事一字一句地讲述完毕,沉默不言,只是低着头凝神细思。
妇人朱氏葬身火海,在场众人都对朱氏的相公朱胜羽嗤之以鼻,一个个的恨恨不已。
有人万分愤慨,说道:“世间竟有此等狗徒,实在恨人,该当诛杀!”
不想这人话音刚落,立即有人满面讥讽道:“哟,秦爷你前两日不是还嚷嚷着丽春院很是挣钱,一心想要把你家娘子送进来与人梳理吗?”
那人自知理亏,脸色登时红透了。
朱氏之死,令武松千分万分的震撼。
因着那绝望之境,极易令他联想到前一世自己被人设计陷害。
前一世他虽未置身于火海之中,但在那苏州河边时,他与朱氏却是同样一般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武松当下和张捕头一拍即合,各自立刻率领人马向着朱胜羽家中风风火火赶去。
应伯爵自始至终盯着老鸨看,见武松率领人马走了,他才干笑了两声。
他这般说道:“未经此事还真不敢想,原来您老揣着一副菩萨心肠,见那小玉姐归天,哭了这么几鼻子。”
李桂姐闻言,一掌狠狠拍在应伯爵腰上,恨恨道:“你这贼囚根子,究竟得了什么病,净是满口胡言!”
应伯爵也不躲,只是谈笑风生着:“哈哈,我哪敢想?今日这尊活菩萨彼时却是活阎罗,逮到那小玉姐便是又打又骂。”
老鸨只是任应伯爵说去,反正先前所拖欠之赏钱,她是死活不肯给他。
武松和张捕头这两路人马速度极快,弹指间恍若蝉翼舞动一般,便赶至现场。
武松对着被大火近乎烧成一片灰烬的平民住宅,望之兴叹。
朱氏的相公朱胜羽也不知怎的,分明娘子都已被活生生烧死,他却躺在房里呼呼大睡。
张捕头率领众捕快冲进房内,将朱胜羽当场拿下。
朱胜羽仿佛酒劲未退,任凭张捕头问了什么说了什么,都只是不断地笑着。
将张捕头惹的恼了,朝着他大腿便是狂踢两脚。
他方才不笑。
众士兵与众捕快在朱氏的家里一番查探,赫然发现猪棚一旁的桶里所装竟并非是水,而是大量石油与蛮夷之地盛产的古怪胶体混合勾兑而成。
部下连忙舀了一瓢递至武松面前,武松看了,倒吸一口凉气。
联想到妇人朱氏顶着伤胎之危费尽辛苦挑来的这一桶,一心想要用其将那团所谓的诡异亮光浇灭,到头来却是反倒加速夺了她性命。
张捕头气急败坏,手指着朱胜羽厉声道:“你这厮休要装疯卖傻,我等立即便将你收压至监牢,严刑拷打审问!”
武松则是一声叹息,将张捕头叫了过来,用手指着瓢内物事,说道:“朱氏之死,有太多蹊跷,分明是另有隐情。”
张捕头连连点头,道:“这妇人死得甚是可怜,倘若就这么不了了之,想必她的在天之灵得不到安息,如此务必要水落石出!”
武松一把就将那只瓢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斩钉截铁道:“朱氏的尸身,命仵作好生查看,万万不可有一丝一毫的疏漏。”
“此地,七十二个时辰之内不可有人经过闯入,张捕头你命部下轮番把守,严加看管。”
张捕头应了一声:“是,武都头!”
张捕头迅速分列人马,留下把守的士兵与捕快,准备将朱氏的相公朱胜羽带回县衙。
他二人都已上了马准备离开此地,恰在这时,忽听得身后传来如雷鸣般的阵阵脚步声。
武松匆匆忙忙回头去看,只见一伙身着黑衣的神秘人风尘仆仆赶到于此。
粗略一看,约莫人数该是有四十左右。
众人甫一闯进院门,便列好队形,围站在左右两面,大有将此地团团包围之势。
张捕头一声暴喝:“何人?胆敢前来造次!”
只见篱笆外的古道旁走来一长须男子,此人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一路向院内走进。
此人显是经过一番长途跋涉,走进来之后也不答话,只是将手在空中一撂。
那两列人马之中登时走出十余人来,跟随在他身后快步走进。
武松和张捕头对望一眼,武松见张捕头满脸沧茫,他正欲说话,一时间只听得“唰”“唰”“唰”拔刀之声响个不停。
众人甫一走进院内,便手持钢刀向武松和张捕头二人展开围拢之势。
刀尖,死死地冲着他二人的心口。
院内士兵与捕快纷纷拔刀,只待武、张二人一声令下,便与这群黑衣神秘人血战一场。
张捕头右手紧紧握住刀柄,厉声道:“本官命尔等速速报上名来!”
这时,长须男子已然走了过来,仍旧气喘吁吁,长咳不止。
他双眼目光在院内众人脸上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张捕头脸上。
冲着张捕头用手一指,苦笑一声,迅速从怀中翻找出一封四四方方大小形如文书的物事,将其递到张捕头眼前。
张捕头紧皱眉头,一把将其从此人手中夺来。
低着头定睛一瞧,轻声念道:“临清通判王道坤……”
张捕头心中一震,看文书上所用之印确认无误,连忙跳下马来冲着此人磕了个头,说道:“下官参拜刘大人!”
武松大感意外,看向身旁左右,急声问道:“自己人啊?”
话音刚落,院内众捕快纷纷朝着这刘大人跪在地上。
刘大人从张捕头手中收回那封文书,兀自点了点头。
一面用衣袖擦着热汗,一面朝着房内走去。
张捕头及其部下眼见如此,便快速起身跟随在刘大人身后走进房内,武松及数名士兵紧随其后。
众人入得房内,“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紧紧关了上。
刘大人来不及坐下,用手指着张捕头急声问道:“阁下贵姓?”
张捕头双手抱拳,恭恭敬敬道:“属下姓张。”
刘大人低下头一番冥思苦想,振振有词道:“张……张……张青云对吧?”
张捕头用力一点头,脱口而出:“刘大人,属下正是张青云。”
刘大人连气息尚且都未喘匀,摇头晃脑地道:“张青云你啊……那个……见色起意,调戏民女,你被我捉拿了。”
顷刻间,一众黑衣人疾速冲至张捕头面前,将张捕头当场拿下。
房内众捕快面面相觑,登时乱作一团。
张捕头并不敢言语一声,只是满面仓皇地看向武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