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低声道,他是个古吉拉特商人,一年倒有半年定居在埃及,会说阿拉伯语、古吉拉特语、泰米尔语等多种语言,与受封领地在锡兰的岛津义久之间没有语言障碍。
岛津义久眯起眼睛向前方看去,只见在月光下前面的沙丘呈现出一种没有生命的惨白色,唯有沙丘顶部长着几丛沙柳。岛津义久跳下战马,伸手招来几个身着灰黑色紧身衣的汉子,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几个汉子便飞快的向前跑去,这几人的动作敏捷轻巧,而且很善于利用各种地形障碍物,虽然当晚的月色很亮,但只跑出去二三十米身形便消失在夜色中。那个向导长大了嘴巴,喃喃自语道:“这是鬼,肯定是东方的魔鬼!”
“这不是魔鬼,是我们岛津家世代相传的乱波!”岛津义久冷笑着解释道,过了几分钟,沙丘上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岛津义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沙丘上没有敌人的夜哨。步队排成四列纵队向前,骑队绕过沙丘从背后进攻!”
与绝大部分马穆鲁克首领一样,哈曼贝伊手下的军队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即是从高加索地区和黑海北部贩卖而来的青少年训练而成的雇佣军,即马穆鲁克,还有一部分则是沙漠中游牧的贝都因人,前者的装备、训练和战斗意志要远远胜过后者,是哈曼贝伊的依仗的核心力量,大约有两百余骑,而后者的数量就要多的多了,这些贝都因人就像沙漠中的豺狗,只要有利可图就会汇集在哈曼贝伊的旗下,抢劫、掠夺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因为在贝都因人中的号召力,哈曼贝伊才被视为埃及的马穆鲁克首领最强大的一个,也正是因为这些贝都因人,哈曼贝伊才被视为强盗的首领。不难想象,哈曼贝伊对于那些贝都因人的控制其实是很有限的,那些贝都因人三五成群散乱的洒落在以哈曼贝伊的帐篷为中心的沙丘下。当岛津义久登上沙丘顶部时,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上刺刀!”岛津义久的声音有些粗哑,对胜利的渴望让他握住缰绳的手有点抽搐,他的命令被士兵们一声声传了过去,直到队尾的最后一个人。步兵们拔出枪刺,套上枪管,扭紧卡榫,月光照在锋利的钢刺上,发出阴冷的光。联队长是个独眼老兵,他看了岛津义久一眼,问道:“大人,我们可以唱歌吗?”
“唱歌?”岛津义久一愣。
“对,依照我们联队的习惯,进攻前总要喊上两嗓子的!”联队长笑道。
岛津义久看了看沙丘下的帐篷,最近的距离只有不到两百米,他无所谓点了点头:“那就照你们的习惯来吧!”
“是,大人!”联队长向岛津义久鞠了一躬,然后上前一个大把,拔出佩刀转过身面对着已经排成横队的部下,高声道:“用不着上子弹了,大家随我唱:子弹是孬种,刺刀是好汉!”
“子弹是孬种,刺刀是好汉!”步兵们随着他们的长官高声唱道,然后迈着整齐的步伐,踩着歌声的节拍,向沙丘下的敌人冲去。
突袭者的歌声将贝都因人从睡梦中惊醒,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刚刚睁开双眼,就看到一排锋利的枪刺横扫过来,然后就稀里糊涂的送了命,只有极少数幸运儿挡住了第一次进攻,但也紧接着被第二排枪刺刺倒。整齐的脚步声、马蹄声、惨叫声、人与战马的嘶鸣声混成了一片。
“如汤沃雪!”站在沙丘顶部的岛津义久满意的点了点头,在这个位置他可以清晰的看清全部战场,贝都因人的抵抗已经全部崩溃,当他们发现敌人的强大时,第一个反应就是寻找自己的马或者单峰骆驼,毫不羞耻的转身逃走,相对于来说,马穆鲁克的抵抗就要坚决多了,他们将搬运辎重的骆驼布置在帐篷外围,用绳索将骆驼固定在原地,这就形成了一圈简易的防线。这些从梦中惊醒而来的武士们就凭借着这些简单的障碍物,用弓箭和火绳枪向突袭者开火,遭到还击的步兵们队形有些散乱,步伐也变得忧郁起来。
正当岛津义久准备发出信号让迂回的骑兵加快速度时,黑暗中的歌声变得高亢起来:“准备射击!装弹!枪托紧顶右肩肩窝,枪身托在左手掌!子弹打半人高处,开火完即刺刀冲锋!”
随即岛津义久便看到月光下闪过两排夺目的火光,随即便传来一阵响亮的喊杀声,枪刺在月光的照射下仿佛一根根冰条,士兵们整齐的脚步仿佛鼓点,一下下敲在人心上。岛津义久看到马穆鲁克人起身迎击、抵抗、倒下、转身逃走、跪下求饶,就仿佛一幕戏剧。直到这时,骑兵们才姗姗来迟,他们将少数跳上马的马穆鲁克砍倒在地,把当晚的胜利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岛津大人,您看这家伙,他应该就是那个贝伊,不愧为真正的勇士,他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没有逃跑!”独眼联队长粗声大气的指着地上的尸体,死者的脸上还保留有拼死奋战的勃勃生气,他的胸口和两肋上有六七个狭深的伤口,鲜血正从里面流出来。岛津义久一看就知道这是刺刀造成的伤口,即便是最好的外科医生遇上这种伤势也是非常头疼的。
“哈曼贝伊?”岛津义久指着地上的尸体,向向导问道。
“是的,就是他!”向导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真主在上,让这个恶棍的灵魂了落入火狱,永远永远!”
“哦?你好像很恨他?”岛津义久饶有兴致的问道。
“当然!”向导不假思索的答道:“我的小儿子就是死在他的手里,为了赎回儿子的尸体,我还不得不向他支付两千银第纳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