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莫娜叹了口气,她将信笺递给旁边的阿迪莱,面上露出忧色来:“不过我看伯仁在信里说徐阶和李春芳从京城的勋贵外戚家产中收获颇丰,若是用来编练新军,岂不是寿州之战白打了?”
“那倒不至于!”周可成笑道:“莫娜你方才可能没注意,伯仁在信里写的很清楚了,徐阶和李春芳他们抄家抄来的大部分财产都是田产、房屋、店铺以及其他实物,银子其实并不多,至多不过三百多万两。无论是发饷、购买军需、还是打制军械要的都是银子,粮食和布匹,房屋、店铺、田地和珠宝都要经过变卖才用得上!”
“那如果徐阶和李春芳他们将其拿出来变卖呢?”
“哪有这么简单,这可是全京城勋贵外戚的田产物业,北直隶最有钱的就是他们了,现在他们的银子已经被徐阶和李春芳他们抄走了,谁能拿的出那么多银子来买他们的田产?就算有人有银子这个时候他敢买?这可是烫手的山芋呀!”
“这倒是!”听了这番话,莫娜也明白了过来:“谁都知道徐阶和李春芳眼下缺银子,那些有钱的把银子藏地窖里还来不及呢,要是露了白,谁知道会不会被逼捐?而且这些田产的原主人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谁知道人家会不会翻身,那时候就不是银子的事情了!”
“所以徐阶和李春芳抄家最多也就得些现钱救救急,想要靠这个翻身不可能!”周可成笑了笑:“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倒是个好机会!”
“好机会?什么机会?”莫娜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你该不会打算也去买这些田产吧?”
“不错,我们既不怕徐阶和李春芳勒索,也不怕那些人翻身了找麻烦,眼下也没有人和我们抢,难道这不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徐阶他们拿了这些银子是打我们的,而且我们也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吧?只要最后打赢了,这些田产还不是任凭你处置?”
“那可未必!”周可成摇了摇头:“首先这些田宅我们花钱买了,未必徐阶他们就能拿到银子;其次,就算打赢了,这些田产也未必能任由我处置!”
“为何这么说?”莫娜不解的问道。
“首先既然这些田宅没人来买,价钱肯定压得很低,而且我们也可以借口需要时间筹钱,还有确定田产的大小、肥瘦、位置,这些都需要时间,而时间对徐阶他们是最要紧的,现在的一百两比一年后的一千两还有用!”
“这倒是,一年后说不定他都完蛋了,再多的银子也没有用!”莫娜点了点头:“你是打算用拖延战术?”
“嗯,还有变卖田产本身就是要花钱的,我估计如果搞得好的话,最后我们把这些田产吃下来,徐阶那边也就能多个五六十万两银子,与大局无碍!”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你方才说就算我们打赢了也未必能随意处置这些田产,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算我们打赢了,这天下也还是大明的,既然是大明的,这些勋贵外戚的账我们就得认!这些人都宗族繁盛,就算徐阶和李春芳在北京兴大狱,肯定还会有漏网之鱼,到时候我们打进北京城,这些人跑过来找皇上喊冤翻案,你说我能不管吗?”
“可就算你现在花钱买了,到时候人家还是会找皇上告状要喊冤翻案呀?又有什么区别?”
“这区别可就大了!”周可成笑道:“他们要喊冤翻案没问题,反正那时候徐阶和李春芳肯定都已经死了,如果那些田产房屋还没有发卖,那只需一纸诏书就可以发还,可如果都已经被别人买了,这可都是花了银子的,朝廷不可能替他们强要回来。最多也就替他们撮合一番,那就是讨价还价的事情了,无论是怎么样,这些人也都回不到过去了!”
“我明白了!”听到这里莫娜眼前一亮,周可成考虑的果然要比自己多得多。对于周可成来说,打这场靖难战争的目的可绝不只是换个人坐上皇位,而是对这个国家做一场外科手术,将权力和财富从原有的既得利益集团转移到支持自己的利益集团手中。任何政策、制度、法律都不仅仅是一张纸,而是统治阶级利益的体现,这句话有两方面意思:即法律制度政策都体现了统治阶级的利益;而如果没有体现统治阶级的利益,哪怕写在那张纸上了,也只不过是一纸空文,成为不了政策、制度、法律。周可成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超越时代的导师、先知、舵手,他对自己的定位不过是新兴资产阶级的代表,自己的每一个政策,每一个行动,最终都是为了自己背后的那个利益集团,因为只有这样,那个集团才会愿意继续追随、支持周可成,如若不然,自己就会被其抛弃,失去全部的力量和财富,沦为时代的弃儿,类似的例子在历史上是屡见不鲜的。所以军事上的胜利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政治上的胜利、经济上的胜利,只有将未来新大明的经济、政治命脉掌握在支持者的手中,只有确保自己的支持者有雄厚的经济基础,有通往政治中枢的阶梯,周可成本人的权位才稳固,才可以在和内外敌人的战斗中获得不断的胜利。
“听你说的这么多,真是无趣的很!”一旁的阿迪莱吐出一口长气,将信笺丢回桌面上:“还是听莫娜姐姐讲打仗的事情好,战象、大炮、铁骑、刺刀冲击!”
“阿迪莱,你这可就错了!”莫娜笑了起来:“有个叫刘邦的汉人皇帝说过,我这样领兵打仗的不过是狗,夫君这样运筹帷幄的才是猎人,狗跑得再快,抓来的兔子也是猎人的,你是愿意当狗还是愿意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