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相公,这种做法在小人的行当里倒也常见,还有个说法叫留饵!”
“留饵?”吴伯仁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说?”
“小人在北镇抚司当差的时候,曾经听前辈说过。在缉拿敌方细作时,有时会不把敌人的细作拿下,而是故意不管,只是暗中派人监视,看看有没有敌人与其接洽,然后顺藤摸瓜,找到躲在幕后的大头目,或者摸清敌人的真正目的!当初李大人策画帮陛下南下,北边就没有把所有发现的我方人员都拿下,故意留了两三个,派人盯着。这次就是通过其中一个传递信息,说要和谈!”
“原来是这么回事!”吴伯仁笑道:“想不到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学问,我原先倒是没有想到!”
“相公您是做大事的,这些小事何需知道!”慕容鹉谀笑道:“我来之前李大人说过了,请您在天津这边休息,待到北京那边事情了了,他就立刻前来向您禀告!”
“我知道了!”吴伯仁点了点头,他此行北来是以周可成全权代表的身份,除了一支由四条战舰组成的分舰队和一个联队的陆战队之外,他还被授权调动兰芳社在北方的所有人员和财力,除此之外,周可成还把右手食指的戒指给了他,通过戒指上印章,吴伯仁的一切所作所为只要被认为是必须的,都预先得到周可成本人的追认。而出发之前周可成只交代了一个任务,将北边那位天子掌握在手中。在吴伯仁看来被给予如此充分的资源,若仅仅把天子掌握在手那也未免显不出自己的能耐了。一路上他都想着应当如何才能把这桩差使完成的十全十美,让旁人没有闲话说,没想到一上岸就得到这个消息,他越发觉得天从人愿,老天也要让自己立下奇功。
当时的天津卫虽然还远远及不上南方的金山卫、中左所、广州那番繁荣,但兰芳社对朝鲜、日本、以及外东北沿海一带的开发形成的远东海上贸易网络也对其造成了相当的影响,毕竟这里是距离北京城最近的海上港口。朝鲜的药材、铜、人参、日本的硫磺、外东北的皮毛、鱼干、豆油、松子等大明北方急需的特产大量输入。当然,天津卫的海上贸易不可能搞得像南方的金山卫、中左所那样明目张胆,做的要隐蔽的多,通常从礼成港、釜山、对马、以及南方而来的大海船会停泊在天津卫附近的海湾,然后用小船转运到天津卫海河口附近的仓库贸易,参与这一生意的本地商人有很多,他们当中有很多人背后都站着朝中的大人物,因此即便在靖难战争爆发之后,这一贸易也没有被官方禁绝,恰恰相反,由于战争带来的物资短缺,这一贸易反而变得越发繁荣起来。在海河口附近有许多村落中都有参与这种贸易的窝点,而吴伯仁和他的随员们的住处就在其中一处。
“下官参见吴相公!”
“李站长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吴伯仁微笑着抬了抬手。
“是!”李真恭谨的又磕了个头,方才站起身来,双手低垂:“眼下风声很紧,这地方粗陋的很,还请吴相公恕罪!”
“我是来办差事的,这地方能有这样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搞得太好了反倒惹人注意,不安全!”吴伯仁笑道。
“吴相公说的是!”李真笑道:“下官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选了这个地方,其他还有几个地方更好些,但是要么距离海太远,要么周围我们的暗哨太少,怕临时遇到事来不及!”
“李站长,我听你手下说这几日京中有要紧事,你留在那边就是为了处置那件事情,现在如何了?”
“下官正要向吴相公您禀告!”李真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这几日下官通过其他几个渠道打探,已经确定那要求和谈之人乃是宫里的一位公公!姓张名端,乃是黄锦的亲信!”
“黄锦?司礼监掌印太监?是他?”
“不错,就是他,下官一开始也不太相信,经过几个渠道确认无疑才敢确定!”
“哦,那他提出怎么样的条件呢?”
“以淮河为界,南北分治!”
“哈哈哈!”吴伯仁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如果说寿州之战没打之前这个条件还可以谈谈,现在寿州之战都打完了,九边精锐都打没了,还想划淮为界,南北分治。黄锦他们几个真是昏了头了。”
“吴相公说的是,下官也是这么觉得的!”李真笑道:“不过下官身份卑微,觉得还是应当先禀告您再说!”
“嗯!”吴伯仁嘉许的点了点头:“估计黄锦那厮是想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不过这种事情又不是谈生意,明年开春大军北上看他怎么应对。算了,且不理他,京城这几日情况怎么样?”
“很乱!”李真沉声道:“寿州之战的消息传过来之后,京城的米价顿时涨了许多,到了斗米一百七十钱,很多达官贵人都甩卖宅院,北城里头一处两进的好宅子,原本值两三百两的,现在六七十两都卖不出去!”
“看来是要树倒猢狲散了!那徐阶他们几个呢?总不会坐着等死吧?”
“那倒没有,他们忙着筹饷呢!”
“这倒是!打仗就是要钱粮,不过他们现在恐怕一时间也筹集不了多少钱粮了吧?”
“吴相公说的是,徐阶他们这几日除了要京中勋贵捐钱之外,还向藩王要钱,不光是勋贵,就连太监掌管的皇庄都要认捐。”
“什么?”吴伯仁哑然失笑:“徐阶他们几个是昏头了吧,这些人的钱是那么好碰的吗?刚刚吃了打败仗就照这些铁公鸡要钱,他们几个不会是疯了吧?”
“可不是嘛!所以这几日京中人心动荡,各种流言满天飞。所以下官赶快到这里来,请吴相公您示下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