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刘胜笑道:“我当然不知道南边对俘虏如何,但南边的斥候如何我们却是看得到的!哎,当时还真是开了眼界!”于是他便把当时严潮生身上的样样装束从头到尾描述了一番,最后道:“严校尉最后说,如果一定要动手咱们这边至少要伤一个,死一两个也不是不可能。一夫拼命,万夫莫敌嘛,但如果和他一同去南军,待遇至少不会比他差。”
“于是你们就动心了?”
“这怎么可能!”刘胜哑然失笑:“咱再怎么说也混到了试百户,不是那没见识的匹夫,还不至于被严校尉那点好处打动了。但咱们现在不是在和鞑子打,说到底两边都是大明的兵将,两边宝座上也都是先帝的血脉,这个仗分个胜负也就得了,没必要拼的你死我活。严校尉身上那些东西作为好处自然没什么,可你想想南边能够给一个斥候配齐这么多东西,可见他们的财力物力远远多过北边,这打仗固然要比将帅谋略,士卒武艺,甲仗犀利,还要比钱粮是否充足,而且时间拖得越长,钱粮的作用就越大。南边胡督师的本事大伙儿都是知晓的,至少不亚于谭督师,士卒武艺就算不如我们,差距也不大。甲仗、钱粮、火器那就远远胜过北边了,你说哪边胜算更大?咱们就是普通士卒,不像谭督师他们受恩深重,就吃的是老朱家的饷,既然两边都姓朱,我们站哪一边都对得起这些年吃的饷。那我们何不站在赢得一边,免得害了自家性命,牵连家小?”
听了刘胜这番解释,众人纷纷点头,刘胜见自己这番话起了作用,笑道:“诸位兄弟,按说当俘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人力有时而穷,关二爷何等神武,在徐州时不也降了曹操?咱们难道还能强过关二爷不成?关二爷当初降了曹操是为了保全刘皇叔的家眷,咱们的家眷可都在九边,要是咱们在这里拼光了,九边的妻儿老小谁来保?不是都留给鞑子了?”
“不错!”
“刘兄这话说的不错,咱们死在这里容易,家里怎么办?”
“是呀,这次南下朝廷可是把九边能打的兵都抽调出来了,那边只剩下老弱妇孺,这里拼光了,秋后鞑子打过来咋办?”
相比起前面那些话,刘胜这番话可谓是戳到了众人的痛处,这些人几乎都是来自宣大镇,直面俺答汗的铁骑,虽说北边的朝廷已经用外交手段达成了与俺答汗的和议,但谁都知道没有武力作为后盾的任何协议都是无效的。北方最强大的,也是最后一支野战军团就在这里,如果在这里拼光了,那不难想象他们留在九边家眷的悲惨命运。
砰!
随着一声响,一只酒杯被狠狠的拍在桌面上,残余的酒液从裂缝中流了出来,张全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刘兄,我吃不下去了,快送我们回去吧!”
“对,我也没有胃口了!”
“想起家里人,再好的酒菜也吃不下了!”
“诸位,诸位!”刘胜站起身来,双手下压:“再急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再说放人也不是说放就放的,两军对垒,兵不厌诈,谁知道你们是哪一边的,若是就这么莽然跑过去,只怕反而白白丢了性命!你们先安心吃菜,上头自由安排!”
众人见刘胜说的有理,纷纷坐下来喝酒吃菜,只是此时人人心情大异,都是多吃菜少喝酒,如风卷残云一般,不一会儿便把送上来的酒菜一扫而空。刘胜掏钱会了钞,便带着众人到了两军阵前一处营垒,笑道:“诸位且先休息半日,待到联络好了便可以回去了。”
寿州,谭纶行辕。
相比起半个月前,谭纶看上去苍老了不少,两鬓的头发变得斑白,额头上的皱纹也深不少,战争在吸吮两军将士鲜血的同时,也在榨取他的精力。
“督师大人,马总兵那边回报,说南贼释放了一批俘虏了!”
“什么?”谭纶从公文堆中抬起头来:“释放俘虏?有多少人?有说什么原因?”
“大约有两百余人,说是彰显天子盛德,不忍多杀!”
谭纶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他当然知道南北天子之间的关系,自己在这里逞一时口头之快,只怕将来会惹来杀身之祸。他重新将视线回到公文上,半响之后方才答道:“令马总兵也释放一批俘虏,以答谢南边。对放回的俘虏严加盘查,不可让敌军细作混进来!”
“是,大人!”
由于在回来前打了预防针,张全等人被看押起来时表现的十分平静,这和其他焦躁不安的俘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然这些俘虏南军是没有在他们身上花功夫的,之所以将其释放就是为了混淆北军的视线,以免张全等人被发现,为了演的逼真点,严潮生甚至还故意往俘虏里掺了两个细作,让北边抓到人安心。因此,张全等人很容易的就通过了清查,被安置在一个单独的营地里。准备过几日再编入军中。
寒风吹过树梢,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让人心底生寒。张全躲在一个避风的角落,蜷缩起身体。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无法入眠,想要起身活动几下,却又怕吵醒了同伴,正犹豫间,他突然感觉到身旁一阵动静,睁眼一看却是旁边一个同伴熬不住冻,起身活动取暖了。张全犹豫了一下,也慢慢的站起身来,跺脚搓手起来。
“你也受不了!”那人看到张全这般,也笑了起来:“说来也奇怪,平日里这么对付对付也就过去了,今天却熬不住了,莫不是在南边那几天人娇贵了!”
“什么娇贵了!”旁边也有人站起来了:“难道大冬天野外睡觉不该有个东西遮挡一下吗?咱们是当兵的不假,可是人不是牲口,凭什么南边的给当兵又是帐篷又是羊毛毯,咱们就得苦熬着?督师将主他们为啥不熬着?”
“是呀!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和南边一比,高下立刻就分出来了。咱们这兵当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随着说话声,越来越多的人站起身来,一边跺脚搓手取暖,一边低声感慨着南边的慷慨,北边的刻薄。虽说每个人的声音都不大,但上百号人加起来可就不小了,很快便把外头当值的军官吵醒了,他走到栏杆忙呵斥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都不晓得军法了吗?快躺下,不然小心军法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