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立刻令人准备船舶,赶往留都和金山卫,把这个消息禀告张大人和徐先生!”
“是,大人!”
作为朱纨多年的幕僚,项高早就积累了很丰富的军事经验。他很清楚自己手上虽然名义上有六个联队的新军(其余六个联队分守其他州县),但是野战时可以依靠的还是由森可成指挥的一千倭兵和两百名骑兵。与其冒着被敌军回头击溃的危险走陆路增援崇德,不如走更安全更便捷的海路增援金山卫,先与那边的留守军队汇合,确保金山卫的可以停泊数百条大船的深水大港和装满大量武器和军用物资的仓库安全,这样无论是攻是守都已经处于不败之地,毕竟这些新军用来野战虽然不行,但是用来守城寨还是足够的。至于崇德,既然明军的行动已经被发现,项高不认为敌军能够在几天时间里攻陷有坚固完好城墙的设防城市。
“还有,传令下去,各军准备,明早出发上船前往金山卫!”
很难用语言来描述项高在那天夜里的感受,总而言之他一直忙到寅时方才上床小憩了一会。他感觉到无比疲倦,却又无法入眠,无数的事情在他的脑海中闪动,却又理不出头绪,直到天色将明他才艰难的起身,洗漱之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上了轿子赶往码头。
“一切都交给了,森将军!”项高对全身披挂的森可成道。
“请大人放心!”森可成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以末将所见,要不要再多留一些人马下来,否则如果敌军回攻杭州的话——”
“不必了,现在要紧的是保住金山卫!”项高沉声道:“至于杭州这边,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上船撤走便是!”
“嗯!”森可成见项高这么回答,也不再劝说:“多则半月,少则十日,末将定当击败贼军!”
当戚继光第一眼看到崇德县城时,就明白这是一个难啃的刺猬。
拜洪武皇帝祖训,大明对于修城墙还是很舍得下本钱的,即便是南方偏僻的县城,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女墙、马面、城楼、外砖等一应俱全,不像唐宋时期南方很多州县的城墙就是一层层夯土,遇上雨天还要铺上芦席,以免被雨水冲垮。像这样的坚城,即便只有两三百弓手衙役,只要县令发动丁壮上城,顶住成千上万流民叛军都是没问题的。一般流寇、鞑子能够破城要么是县官是个贪鄙的饭桶;要么是有内应破城,在冷兵器时代想要啃下这样设防完备的城墙就算是正规军也要死不少人,流不少血的。戚继光倒也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他看到崇德县城的设防时,就明白守城的县令很懂得军事,他并没有闭门死守,而是在最容易遭到攻击的南门外修建了一个小寨子,这样一来,不但进攻南门变得很困难,而且还可以用侧射火力杀伤进攻两侧城墙的敌军。这就符合戚继光曾经从唐顺之那儿听到的“守险不守陴”的防御原则,显然这一招的原创者其实是周可成。
“传令下去,各军抽出三分之一的人砍伐树木藤枝,编制挡牌,长梯;准备土袋!”戚继光沉声道。
透过胸墙上的射孔,赵家升小心的窥看着外间敌军的行动,一开始他企图通过旗帜计算敌军的数量,但当他数过三十便放弃了,依照讲武堂中教科书中记录的,这代表眼前敌军的总兵力不会少于六千人,而崇德城内的守兵只有五百。
“队头,外面怕不有一两万人吧?”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最多三千人!”赵家升强装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你们放心,只要坚持三天,最多三天,就有大军来救援我们了!”
一张张面孔都露出了充满希望的喜悦笑容,士兵们交头接耳,将上官的话传递到后面。赵家升抬高嗓门:“不要怕他们人多,我们是守城又不是出去和他们打,大家手上的也不是烧火棍。就算武艺再高,难道还能挡得住铅子吗?”
赵家升的激励收到了效果,士兵们虽然被募集的时间还不长,但火绳枪的威力还是明白的,而且在射击训练方面的花费兰芳社可毫不吝啬,这里的每个士兵都至少进行了五十发实弹射击,这已经比绝大多数明军士兵一辈子用掉的火药要多了。
看到士兵们的士气高涨起来,赵家升下令将每人一两的赏金先发下去了,他大声道:“这是朱文和朱老爷出的钱,每人一天一两,受伤的给十两,死的给五十两的安家费,都是现给的。大家的家小田宅都在我们身后,就算不为了别的,为了自己的田宅家小,咱们也得拼命顶住!”
现过现的银子和对家人田产的顾虑把临战前的恐惧冲走了,看到士兵们坚定的眼神赵家升暗中松了口气。作为讲武堂的学生,他在南洋参加过不少兰芳社的军事行动了,他很清楚最难的就是第一次参战的新兵,只要闻过血腥味,新兵就会蜕变成完全不同的一种生物。幸好这次有城寨可以守,不然就算是有对面敌人几倍的兵力他也不敢打。
随着一声号角响起,赵家升站起身来,他走过每一个士兵的身后,不时轻轻的拍打某个过于紧张士兵的肩膀,说一些粗俗的笑话,他竭力让士兵们放轻松一点,火绳枪可是一件复杂的武器,紧张的家伙不但无法射中目标,还会弄伤自己。
砰!
第一排枪声响起。不待浓烟散去,赵家升就大声叫喊着让发射完的士兵们退后,把位置让给第二排士兵开火,他知道新兵菜鸟最喜欢看自己有没有射中目标,但这毫无意义,一旦扣动扳机,铅弹就不再归你控制,这是射击课老师第一天就告诉赵家升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