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命,不,我就用生命换来了这些玩意!”保罗打开口袋,晶莹剔透的宝石原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瑰丽的光,工程师顿时陷入了迷醉之中。
“不,我要活下去,带着这些可爱的小东西离开这里活下去!”保罗很快冷静了下来,他将宝石放回口袋里,开始寻找可能的逃走路线,但他很快就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国王的护卫,显然他们的任务决不仅仅是确保自己的安全的。
“看来只有另找机会了,现在只有先加快工程的进度了,啊!万军之主耶和华,希望您能够保佑您虔诚的子民!”保罗跪在地上,开始虔诚的祈祷。
但是神灵仿佛没有听到保罗的祈祷,风就从海面上带来了满含水汽的云彩,当天夜里就开始下雨了,保罗不得不下令放慢地道工程的进度——雨水让泥土变得更加松软,如果不增加更多的支柱,地道很有可能崩塌,不但会把里面的工人压死,而且还会让守军发现进攻方的企图。
很难用语言描述保罗在三天后重新走进罗阇辛哈一世帐篷的心情,虽然自认为有充足的理由,但他更清楚上位者从来都是不可理喻和没有同情心的,无论他怎样告诉自己对于罗阇辛哈一世还很有用,但恐惧还是控制了他的心灵。
罗阇辛哈一世放下汤勺,用手背擦了擦沾满汤汁的胡须,上下仔细打量保罗,仿佛是第一次看到眼前这个男人:“我的父亲曾经告诉我,身为国王在处死一个人之前必须给他为自己辩解的机会,现在你可以开始了!”
“陛下,大雨导致了停工,这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保罗大声喊道:“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完成工作的!”
“不,这可不是什么好理由!”国王用那双杏仁形状的黑眼睛盯着保罗:“锡兰是一个多雨的地方,你应该事先就把天气的影响考虑在内的。我付给你宝石就是为了让你做这些,谁会用宝石雇佣人去挖土?”
“我的工作可不只是挖土!”保罗在心中喊道,但他还是弯曲膝盖,伸出双手,乞求道:“仁慈的国王——”
“我是国王,也是统帅,对于统帅,仁慈可不是什么好品格!”说到这里,罗阇辛哈一世做了个手势,保罗立刻感觉到有两只有力的手按在肩膀上,旋即自己的双臂就被反扭过去,整个人被从地上提了起来。他惶恐的叫喊起来:“陛下,陛下,杀死我您得不到任何好处,除了挖掘地道,我还懂得很多,要攻下科伦坡堡您还需要我!”
罗阇辛哈一世举起了右手,保罗感觉到自己被放开了,还没等他表示感谢,就听到国王说:“你说的很对,确实你还很有用,但我不喜欢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好像是在要挟我一样!把他拉出去,扯掉上衣,在背上抽三十鞭子,以惩罚这个人的无礼!”
砰!
保罗被丢回床上,他艰难的用双臂支撑起身体,背上传来的一阵阵剧痛让他头晕目眩,他竭尽全力才让自己能够保持清醒。他喊来自己的奴隶,取出一块宝石,让他找来医生处理背上的伤口。医生清理了肿胀的伤口,又敷上药膏用干净的棉布包裹,保罗这才昏睡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背上传来的阵阵刺痛告诉他这一切并非幻梦。保罗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拄着拐杖走出帐篷外,雨势已经渐渐变小了,远处的城墙屹立在眼前,白色的月光在水面上闪动,科伦坡城的炮台和城墙仿佛儿童的玩具,在月亮下闪烁着荧光。
“也许我可以借助兰芳社的力量向这个该死的国王复仇!”保罗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一开始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但旋即保罗就兴奋起来。作为一个第一流的工程师,保罗很清楚像科伦坡堡这样用文艺复兴以来先进军事工程技术建设的堡垒的巨大威力。与古代城楼高大的城墙和塔楼不同的是,科伦坡堡的城墙并不高,也没有高耸的塔楼,城墙厚实坚固,而且外表面呈斜形,以抵御重炮的轰击;在没有湖泊沼泽保护的东段城墙有许多突出部,以及大批精心设置的射孔和炮台。攻击这种城堡,要么有强大的攻城炮兵打开缺口,要么用地道爆破的方式摧毁城墙,如果没有以上两样中至少一样的话,即便有巨大的数量优势也是很难攻破其防御的。对于这一点,罗阇辛哈一世很清楚,所以他才花费重金从莫卧儿人那儿雇佣炮手,从葡萄牙人那儿雇佣了保罗,但也许是科伦坡堡过于坚固,或者是火炮的威力和技术没过关,所以国王才不得不寄希望于耗费时间更长的坑道爆破战术。而身处特殊位置的自己有太多办法让罗阇辛哈一世为自己的恶行付出惨重代价了。
当然,保罗很清楚葡萄牙人并不希望兰芳社能够取胜,否则也不会冒着被发现毁约的危险派自己来锡兰了,但作为一个犹太人,一个流亡者,他对于王国可没有太多的忠诚心。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宗教裁判所会不会找到自己的头上,与其被人驱逐,不如主动离开。
那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科伦坡堡内的那些人愿意为自己的背叛开多高的价了?保罗沉思片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着地平线上正在缓慢扩大的一片鱼肚白色,织田信长吐出一口长气,这一夜终于过去了。
他早就知道,官职和权力可以通过授予和继承获得,但威望和新任却只能通过自己挣到,那些经历过生死的战士绝不会把自己的性命轻易托付给一个不值得信任的指挥官,在获得上司的任命之后,自己实际上还需要经过一次无声的考验——也许这一次更难。对于这些铁汉子来说,任何语言和头衔都是苍白无力的,唯有行动才值得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