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科伦坡堡遭到围攻,周可成十分慎重——科伦坡堡是兰芳社最西端的据点,控制着沟通印度洋东西两侧的航路,而且这个岛屿足够大,物产丰饶,人力资源充沛,未来兰芳社无论是经略南亚次大陆,还是前往中东,这里都是一个非常好的发起点。而假如自守,也可确保对富饶的东南亚和恒河三角洲的贸易权。假如将十六世纪中叶的全世界的经济总量计为一百的话,那么兰芳社已经控制的贸易圈囊括的部分已经超过了四十(大明沿海、日本、朝鲜、东南亚、印度恒河三角洲以及次大陆的东侧海岸线),仅凭现有的资源和市场已经足以点燃资本主义的火苗,而与葡萄牙人的五年合约又快要到期了,而莫卧儿帝国又正处于阿克巴大帝在位的极盛时期。在这个节骨眼上,科伦坡堡遭到围攻不能不让周可成深思熟虑。
经过一番斟酌,周可成决定派出援军——主要力量是由岛津家的两千名士兵组成,另外派出织田信长带领四百名骑兵,此外船上还有两百名有经验的军官和大批的武器装备、价值二十万金杜卡特的银币。援军的指挥官是织田信长,他的任务除去击退斯塔瓦卡人的围攻之外,还有征服整个锡兰岛,为了完成这个后续任务,织田信长被授予了招募雇佣兵的权限,那两百名军官就是用来组织和指挥雇佣军的。
随着舰队逐渐靠近港口,战争留下的丑陋痕迹逐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船只开始撞到漂流入海的浮尸,有些尸体上还搭载着乌鸦,当舰队撞开这些已经肿胀畸形的“小船”时,这些死神的宠儿就飞入天空,呱呱叫着抗议。水手们可以看到岸边的城墙到处都是烧灼和修补的痕迹,更远的地方有许多黑色的烟柱高高升起,宛若修罗场。
“那是斯塔瓦卡人正在焚烧尸体!”从港口出来迎接的军官低声道。
“这么多?”织田信长吓了一跳:“昨天刚刚大战一场吗?”
“不!”那军官摇了摇头,神情疲倦而又厌恶:“这不过是日常罢了,斯塔瓦卡人的国王是一个恶魔,他根本不把自己的士兵和领民当成人,而是当成土袋和柴捆!”
在众人好奇的追问下,那军官才解释道,原来葡萄牙人当初在修筑科伦坡堡的时候精心的选择了一块非常有利于防御的海边高地,城堡的北面和西面都面朝大海,城堡的东面位于高地上,而且有许多突出的尖角,进攻者将遭到侧射火力的杀伤,而南面则受到湖泊和沼泽地的保护。斯塔瓦卡国王在听取了军事顾问的建议之后,并没有选择从东面进攻,而是选择了南面。他下令部下修筑堤坝,挖掘河渠,填平沼泽,铺出一条直抵南面城墙之下的进攻路线。繁重的体力劳动、恶劣的饮食、潮湿酷热的天气、沼泽地旁低湿不宜健康的环境和守军不时的袭击让人们像杂草一样死去,而斯塔瓦卡国王却毫不在意,只是不断催逼工程进度。每天都有不少于一百人死去。
“死这么多人?”织田信长不解的问道:“科伦坡堡已经被包围了几个月了吧?那斯塔瓦卡国王有再多军队也不够死吧?”
“去填沼泽的几乎都是被征服地的居民,斯塔瓦卡人的军队都在安全的高地!”
“难怪!”织田信长点了点头:“他们的工程已经到哪里了?”
“已经到南边城下了!”军官答道:“不过都被义弘殿下击退了!”
“嗯!”织田信长回头看了岛津义久一眼,不出他所料岛津义久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那就快引领我们上岸吧!”
当岛津义久见到弟弟时,几乎无法认出眼前这个枯瘦疲惫的汉子,看上去岛津义弘已经快五十了,战争就像榨汁机,将鲜活的年轻人身体里一切青春美好的东西抽走,只留下枯槁的渣渣。
“又四郎!”岛津义久的声音有点颤抖:“你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兄长,织田殿下!”岛津义弘恭谨的向织田信长和兄长行礼:“斯塔瓦卡人的攻势越发猛烈了,所以我这些天都没怎么睡好觉!”
“把一切都交给我吧,又四郎!”岛津义久激动的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旋即他便发现自己无视了主将的存在,赶忙转过身向织田信长低下了头:“织田殿下,失礼了,我忘记了您才是这次的大将!”
“不要紧,兄弟重逢能够理解!”织田信长笑着摆了摆手,比起岛津家兄弟,对于这次行动他知道的要多得多,他目光转向站在旁边的副将:“义弘殿下,我想要先了解一下围城的情况,可否让你的副将给我介绍一下!”
“当然!”岛津义弘连忙答道。
织田信长站在城墙上,俯瞰着下方的一切,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荒芜,唯有烂泥、灰烬、遗弃的武器和腐烂动物和人骨骸,这是最近一次斯塔瓦卡人进攻留下的痕迹。两天前的晚上,在连续两天两夜的炮击之后,斯塔瓦卡人穿过跨越沼泽地的长堤,向南面的城墙发起了进攻,最前面的是战象,后面是步骑混合步队。然后岛津义弘早有准备,他下令在城墙上点着火把,用装满霰弹的火炮和火绳枪痛击进攻方,葡萄牙人精心设计的低矮城墙发挥了作用,斯塔瓦卡人两天两夜的炮击并没有摧毁城墙,而凶猛的侧射火力打垮了进攻者,被火器惊吓的战象转身逃走,将身后的己方士兵踩死,为了逃避战象的践踏,许多斯塔瓦卡武士惊慌中竟然逃入沼泽地,遭受了灭顶之灾。仅在织田信长的视野范围之内,就至少有两三百具人和三四具战象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