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恩幸没有在意林福生的抱怨,他对于海盗并不陌生,数百年来朝鲜半岛的沿海区域一直在遭遇倭寇的荼毒。他看了看四周,示意士兵们返回船上,然后向林福生问道:“上船吧,从尸体的腐烂程度看,那些海盗应该早就回去了!”
权恩幸的报告给了周可成一个非常好的借口,在他的催促下,一封封书信被发送出去,落款则是大明宣慰使、兰芳社大首领和柔佛苏丹,信里在描述了摩洛海盗的残暴之后,提议海峡附近的国家们建立一个反海盗同盟,以维护海路的通畅和贸易的繁盛。
书信很快得到了回应,最积极的是那些比较弱小的势力,他们是海盗行为的最大受害者,除此之外,他们还意识到马刺甲海峡,乃至整个南洋地区的原有的势力格局即将被打破,将会迎来一次重新的大洗牌,而这对于他们这些弱者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翻盘机会。
而那些实力较为强大的势力的反应就消极多了,对于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无论是兰芳社还是大明都是外来的入侵者,须得加以警惕。打击海盗、贸易繁盛当然是好事,但谁也不是刚出道的菜鸟,嘴里说一套,手上做一套的事情谁都干过。说是清剿海盗,清到后来自己反而成了最大的海盗这种事也不稀奇。但若是自己不参与,别人参与了,那岂不是授人以柄?与其抵制,不如加入其中捣乱,让其什么事情都办不成岂不更好。其结果就是这场会议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几乎所有邀请都得到了回应;也没有达成任何有用的协议——所有关于组建打击海盗的船队,征收捐税等有实际意义的提议都被阻挠或者否决了,最大的成果就是所有与会方的代表都表了态——严厉的谴责了海盗行为,仅此而已。
“这些家伙还真是——”看着一条条打着各色旗帜的船只离开码头,冯保苦笑道:“喝了不少酒,吃了不少菜,吵了十几天的架,结果有用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成,我现在才觉得我们大明的官儿其实还是满不错的,”
“那是自然!”周可成笑道:“要不是他们彼此之间勾心斗角,互相扯后腿,要不然这些土着有这么多人口,怎么还会被几百个弗朗基人从万里之外打过来占了那么大地方?”
“那你为何还废这么大力气?”冯保不解的问道:“你有人有船,想要打海盗便直接动手就是了,何必还要请这么多人来?”
“宣告,也是试探!”周可成答道:“冯公公,你也知道这一带许多海盗其实就是周围的岛民,如果我什么都不说就直接动手,很容易会引起周边势力的恐慌和敌意,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
“那试探又从何说起呢?”
“冯公公,你既然看得出打击海盗这件事情我兰芳社是势在必行,别人也看得出。应对的方略无非有二,一个是我不做,也不让你做,扯后腿,这些土着便是这么做的。”
“那还有一条呢?”
“那就是另起炉灶,或者和我们争夺打击海盗的主导权,这才是我最担心的!现在看来我是多虑了!”
听到这里,冯保才明白过来周可成此番大费周章的目的。与这些当地土着王国不同的是,海上交通、海上贸易是兰芳社的生存基础,控制了马刺甲,在南洋地区获得了立足点之后,下一步就是打击海盗,厘清海路,确保各贸易节点之间的海上运输。但在一个半商半盗的环境里,这么做有很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即南洋诸国形成一个反兰芳社的同盟,这就是周可成不希望看到的,而通过这次会盟,周可成确定了当地最强大的几个势力并无组织同盟的意愿,更无能力,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做事了。
“周大人!”冯保深吸了口气:“既然你要我做的我已经都做了,那金州的事情还请你给我一个交代!”
“金州?”周可成笑道:“没有问题,明天冯公公就可以乘船前往金州!”
“明天?”冯保没想到周可成答应的如此痛快,反倒有点错愕:“那金州在哪里?”
“先渡过这个海峡!”周可成指着海峡对面:“然后沿着苏门答腊岛向东南方向航行,然后是爪哇岛、再沿着小巽他岛链航行,再到巴布亚新几内亚就差不多到金州了!”
冯保被周可成这一番叽里呱啦的地名弄得稀里糊涂,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方才问道:“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岛,距离这里有多远?要航行多长时间?”
“大概有四五千里,现在出发,一切顺利的话,大概半年以后可以到吧!”
“什么,距离这里还有四五千里?半年后才能到?”冯保吓了一跳:“那从大明出发岂不是要一年多才能到?往返要两三年?”
“差不多吧!”周可成笑道:“那本就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要不然早就被人发掘光了,又怎么会等到今天?”
“周大人,你该不会是在哄骗我吧?”冯保露出了怀疑之色:“故意说一个莫须有的地方吓唬我,让我不敢去,这样一来就无法揭破你关于金州的谎言了!”
“冯公公这话就差了,当初听说金州事情的可不止李公公一人,同行而来的少说也有六七百人,我不敢说个个满意,但得遂所愿,满载而归的少说也有七八成,金州之事难道我只骗李公公一家?”周可成越说声色越是严厉:“你若说金州是假,那好,我周可成可以在这里对天起誓,若是沿着我说的海路走去,不能发现一个有两倍于大明大小,盛产金矿的大岛,就天打五雷劈,让我周某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