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哥!”周可成赶忙拉住陈四五:“这位乃是宫里面来的,要去南洋宣慰诸国的冯公公,休得无礼,还不快向冯公公赔礼?”他又对冯保笑道:“冯公公,我这位兄弟并不知晓您的来历,方才无礼之处,还请您包涵!”
冯保本想解释自己并无去南洋宣慰的差使,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加上周可成又让陈四五向自己赔礼,他这些日子也看到了兰芳社的雄厚实力,已经隐隐约约知道眼前这人绝非寻常海贼首领这么简单,也不敢发火,只得摆了摆手:“罢了,不知者不为过!”
“冯公公果然不愧是万岁爷身边的人,大人有大量!”周可成翘起了大拇指,又是狠狠的灌了一番迷魂汤,把冯保拍的三迷五道的,又请他上了一头大象,派自己的卫队将其护送前往住处,这才罢休。
“可成,朝廷怎么派了个半大孩子来宣慰南洋?”陈四五疑惑的看着冯保远去的背影:“这也太儿戏了吧?”
“不,此人只是南京留守太监李芳手下的一个小太监,是前往南洋寻找‘金州’的!”
“啊?”陈四五吃了一惊:“那你为何刚才还那么说,难道你想要——”
“没错!”周可成笑了笑:“南洋那些蛮子也不知道大明的使臣长啥样,不是吗?大明的使臣已经有百余年没有出现在南洋了,我说谁是的,谁就是,难道他们还能跑到南明去求证不成?”
“这,这也未免太儿戏了吧?纸包不住火,早晚朝廷会知道的!”陈四五的声音有点颤抖,虽说他现在已经是兰芳社的二号人物,但大明的积威早已深入骨髓,弄一个十四五的小太监冒充朝廷天使宣慰南洋,朝廷要是知道了还不翻天?
“嗯,问题是朝廷会多早知道!三年五载载的话,那时候恐怕朝廷也要捏着鼻子认了,有什么好怕的!”
“那倒也是!”陈四五点了点头,南洋和大明有大洋相隔,就算正常情况下往返也要一年半载的,何况兰芳社还会在当中作梗,这种事情拖延个三年五载一点不稀奇。以兰芳社现在的发展速度,三五年后就又是一番景象了,那时候大明还真犯不着为了万里之外一点事情兴师动武的。
“那要是这样的话,各种仪仗文书什么的,要不要事先准备好?”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让朝鲜的王贞都准备好了,还专门从成均馆请了一位祭酒来当顾问,到了南洋再操练个把月,齐活!”周可成笑:“要论对我大明礼仪,朝鲜人敢说天下第二!就没人敢说天下第三,拿来忽悠南洋那些蛮子,足够了!”
“这倒也是个办法!”陈四五松了口气:“我见过几次朝鲜的使臣,那架势的确挺能唬人的,不比我大明的官儿差,不过我听说那成均馆就是朝鲜的国子监,你是怎么请来的?”
“两百两银子,两百匹松江布,还有三百石大米!”
“就这么点价钱人家就肯跟你去一趟南洋?”陈四五笑了起来:“看来这成均馆的祭酒也不怎么样嘛?”
“这不是去年朝鲜闹了旱灾,大米歉收吗?”周可成笑道:“四五哥你不知道,朝鲜那边俸禄很低的,就算是大王的女儿一年的俸禄也就不到一百石大米,几十匹布而已,银价又贵。那个祭酒跑一趟南洋,已经把二十年的俸禄都挣回来了,换了你去不去?”
“才这么点俸禄?那他们的官儿都怎么过活的?”
“一个是自家的田地,还有一个就是各种贿赂啦!”周可成笑道:“偏偏去年旱灾田地歉收,成均馆祭酒又不是个肥缺,所以那位大人又是老母过世,如果他不接我这个差使,恐怕连老母的棺材都快买不起了!”
“这么说来那位祭酒大人还是位孝子!”
“孝不孝我是不知道,不过可是真穷!”周可成笑道:“你知道吗?那位祭酒刚刚到的时候,毛和准备了酒席请他吃饭,你知道后来怎么了?”
“想必是吃多了些?毛和该不会酒菜准备的不够吧?”
“那怎么会!”周可成笑道:“毛和知道那位大人过去应该过得不咋地,就特地让手下多准备些上好的牛肉来,又用蜂蜜、葡萄酒、甘蔗酒调好了。结果那位祭酒过惯了苦日子,一下子见到好酒好菜就胡吃海塞,当天晚上就上吐下泻,差点连性命都丢了。那位祭酒倒是豁达,当时还笑着说自己能够如杜甫死的一样倒也风雅,倒把毛和吓个半死!”
“与杜甫死的一样,呵呵呵!”陈四五也有听说过杜甫是吃牛肉撑死的民间传说,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这位祭酒大人穷归穷,倒是豁达的很。他已经来淡水了吗?我想去探望他一下!”
“本来是应该比我先到的,不过毛和怕他身体还没全好,上了船死在半路上,就留他在釜山先调养调养,等身体调养好了再上船,应该也快到了吧!这人的确挺有意思的,如果他到淡水我已经出发了,你替我好生招待招待他!”
“李先生,船已经靠岸了,下船请小心!”倭人船长的汉语口音很重,不过足以让人听懂意思。
“一路上劳烦了!”李成英向船长点了点头,向船尾搭好的跳板走去。虽然出生于青海李氏,但经过近两百年的传承,到了他这一辈早已是旁枝,虽然还是两班的身份,但也已经到了破落的边缘。如果不是自己自小聪颖,读书又极为勤奋,进入了成均馆,恐怕早已沉沦下僚了。但即便如此,李成英也很清楚眼下这个职位就是自己这辈子的顶峰了,要想更进一步那是千难万难。不过对于在成均馆中的生活他还是颇为满意的,虽然俸禄不多,但只要不被卷入朝堂的内斗,自己就能研习学问之余,还从事喜爱的园艺,这已经让李成英十分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