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人使团?”陆炳一愣,想起来先前看到的那群倭人,犹豫了一下道:“若是牵涉到这些倭人,那会不会影响到东南的倭乱?”
“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严世蕃得意的笑了笑,和他此时满脸青紫相映成趣:“不过以我大明之军威,得罪区区一个倭国又算得了什么?”
陆炳没有说话,他执掌北镇抚司多年,自然知道倭人绝不像严世蕃方才说的那样羸弱,而且那天他也亲眼看过那群倭人武士,从其衣着举止来看,应该也都是倭国的贵胄子弟,如果把这件事情栽到他们头上,只怕接下来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东楼兄,以陆某所见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牵涉到那个倭人使团了吧?”陆炳答道:“东南的倭乱已经闹了好几年了,已经换了两任总督了,眼看着胡汝贞有点眉目了,要是又闹出变故来,恐怕二位也难以收拾吧?”
“陆大人,若是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沾到那群倭人,毕竟他们和我也无冤无仇!”严世蕃笑了笑:“但眼下京里没有别的替手呀,私藏军器,图谋不轨这可是大案呀!肯定是要三法司共审的,谁也遮掩不住。您想想,这个倭人使团无亲无故,也不会牵连到任何人,若是换了别人,您觉得这案子办的下去?”
陆炳一愣,正如严世蕃所说的,这么大的案子一旦开审就是三法司都要出人,可不是随便找个阿猫阿狗就能蒙混过关的,若是要找个承担的起的背后肯定也有搞不定的大人物,眼下京师唯有这个倭人使团背后没人,黑了他们也无人喊冤。
严世蕃见陆炳沉默不语,趁热打铁道:“陆大人,我也知道这法子毛糙了些,可眼下的确是没有别的法子了,总比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好吧?”
陆炳冷哼了一声,暗想若只是牵涉到你们父子或者裕王一家,那还真没有什么不可收拾的,不过事已至此,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也罢,那也只能这么办了,那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那边就有劳二位费心了!”
“陆大人请放心,一切都在东楼身上!”严嵩赶忙笑道:“此番事了,我父子自有一番心意奉上!”
听到严嵩这般说,陆炳脸上的神色好看了点,他站起身来:“我那边还有差使,就不多坐了。二位,我今夜没有来过贵府,明白吗?”
“大人请放心,敝府的事情自然会料理明白,不会留下半点痕迹!”严世蕃赶忙答道。
严东楼将陆炳送出门,立刻唤来管家道:“你把今晚看管东侧门的人都招来!”
“东侧门?少爷,有什么事情吗?”管家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他们差使办得好,少爷我要赏他们,快去!”
“是,是!”管家赶忙退出门外,约莫半盏茶功夫六七名家奴被带到屋内,一起向严世蕃磕了两个头。
“你们今晚的差使办的不错!”严世蕃的脸上少有的带着温和的笑容:“少爷我要重重赏你们,来人,先赐酒!”说罢他一摆手,一旁的侍女便给每人斟满一大杯酒。家奴们受宠若惊的捧着酒杯,将酒喝光。严世蕃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每人赏银二十两!”说罢他站起身来,走出屋外,侍女也随之出了门。
陷入狂喜中的家奴完全没有注意到随着严世蕃的离去,院门也被关上了,他们满怀期待的等待着赏银的到来,二十两对于这里的大多数人差不多等于快十年的积蓄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于有人发现不异常了。
“我怎么肚子有点疼呀!”
“我也是的!”
“该死,怎么大门被关上了!”
“人呢?不是要赏我们银子吗?怎么把门锁起来!”
随着腹痛加剧,叫喊声越来越大,但这院子原本就在严府一个偏僻的角落,周围都是池塘和竹林,而院外的人也早已被调走了,呼救声很快就被夜风吹散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叫喊声变成了垂死的呻吟,渐渐连呻吟都平息了,直到次日天明,院门才被重新打开。
“都死了吗?”严世蕃冷冷的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向正在检查地上尸体的管家问道。
“都死了!”虽然是冬日,但管家依旧满头是汗,他咬着牙关一具具翻开尸体的眼睛,探查鼻孔的呼吸,确认都已经死亡。
“很好!”严世蕃冷哼了一声:“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也是老家人了,把这几个家伙挖个坑埋了,若是露出半点风声,我便唯你是问!”
东番,淡水。
庭院之内,空气中弥漫着胡椒、豆蔻、柠檬等香料的气息,两旁的墙壁镶嵌着描绘着海船乘风航行的硬木浮雕,墙壁上的银质烛台上鲸脂蜡烛光芒四射,在长廊的尽头,两个身材魁梧的武士正高声宣告客人的到来:“大莫朝使臣,散骑常侍、高平候莫安到!”
使臣越过护卫,走进庭院,院子里满是修剪精美的各种果树,树木只见有精美的石质座椅,常青藤四处攀蔓。在月光下,这些植物被染成一种美丽的银白色,仿佛白银铸造。院子里客人们往来穿梭,有乌帽狩衣的倭人武士,也有高冠素袍的朝鲜人、还有身着宽袍的明国商人,而最多的则是土着首领,他们个个身材高大,红褐色的皮肤,长发乌黑油亮,浓密的胡须修剪整齐,依照风俗,他们的头发和胡须用金环或者银环束起,身着紧身袍服。当然,人群中还有几个弗朗基人和东南亚人,甚至还有一个肤色如同乌檀木一般乌黑的黑人,这让担任使臣的莫安越发惊讶,暗想金吾将军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来自各方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