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赶忙躬身道:“严公乃是朝廷宰辅,陆某何敢与严公同列!”
“哪里,哪里!”严嵩笑了起来:“天子在精舍相候,速去,速去!”
陆炳赶忙欠了欠身子,与严嵩道别,往精舍而去。进了门他便跪下磕了个头道:“微臣陆炳叩见陛下!”
“嗯!”嘉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问道:“你知道高拱吗?”
“高拱?”陆炳被冷不丁问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小心的答道:“陛下说的可是在裕王府担任侍读的高先生?”
“不是他还有谁?”嘉靖放下手中的青藤纸,咳嗽了一声,会意的麦福使了个眼色,屋内的侍候的两个小太监便退了出去,只剩下嘉靖、麦福、陆炳三人。
“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陆炳低着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明代锦衣卫的职责很复杂,总的来说是“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即护卫天子,仪仗队,以及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除此之外也有对外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工作。虽然说理论上锦衣卫的权限极大,可以逮捕群臣甚至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判,只对皇帝一人负责。但通常来说,锦衣卫还是有一部分禁区的,比如太子身边的近臣,毕竟明朝不像唐朝,皇位的继承、权力的交接大体是比较正常的。锦衣卫作为天子直辖的特务组织,没有必要对太子的近臣进行太认真的监视。说到底这天下早晚还是太子的,如果在哪里做的太过分了,得罪了太子身边的人,那将来等新君即位,锦衣卫的旧人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嘉靖是个聪明人,看到陆炳这个样子也就明白了七八分,他冷哼了一声道:“寡人也知道裕王那边你有些难做,但一日寡人未立太子,他就还只是一介藩王!再说就算寡人立了裕王为太子,难道他身边的人就管不得了?”
“是,是,陛下教训的是!”陆炳赶忙磕头不止:“不过关于高先生,微臣确实未曾听说他有做什么不法的事情,平日里出王府便回自己家,是个醇厚君子!”
“哼!他的确是没做什么守法的事情,不过也算不上什么醇厚君子,就是有些事情太过热衷了些!”嘉靖露出一丝冷笑:“麦福,你把情况和陆卿家说说!”
“奴才遵旨!”麦福应了一声,对陆炳道:“陆都督,前些日子咱家得到一个消息,裕王千岁派人送了一笔银子到严府去了。”
“裕王千岁给严相公送银子?”陆炳吃了一惊,严嵩父子纳贿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但裕王送银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太子和执掌大权几二十年的宰辅大臣勾结,那天子还睡得着觉吗?
“不是严嵩,是他儿子!”嘉靖纠正了一句:“这件事情应该严嵩还不是很清楚,否则他是不敢拿这笔银子的!”
陆炳这才松了口气,他平日里和严嵩走的可是近的很,若是被牵连进去可就惨了,他赶忙磕了个头:“微臣回去后立刻让人彻查此事!”
“哪个要你查这个!”嘉靖怒道:“裕王给严世蕃送银子的事情没有问题,这个不用查了,我要你查的是这笔银子是从哪里来的!高拱与这些银子的来路有没有关系!明白吗?”
“是,是!”陆炳赶忙称是,脑子里却暗想这个有什么好查的,裕王身为天子长子,虽然还没有被立为太子,但严家父子还敢收多少银子不成?这也就是个意思罢了,若是换了自己,裕王送了银子过来自己恐怕立刻原壁奉还,然后把事情办妥了。圣上这恐怕是没事找事,想要借高拱敲打敲打裕王和严家父子而已。
嘉靖余怒未消,对麦福道:“麦福,这厮只怕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和他解说清楚了,省的又把差使办差了!”
“是,陛下!”麦福应了一声,对陆炳道:“陆大人,前些日子裕王府送了一千两银子到严府。”
“一千两!”陆炳吓了一跳,这就算是对于裕王也不是个小数目了,赶忙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裕王所求何事?”
麦福看了嘉靖一眼,对方的脸色虽然很难看却没有反对的意思,他这方才答道:“户部扣了裕王府几个月的常例,裕王送银子就是为了此事!”
“啊!”陆炳长大了嘴巴,心中闪电般的转了几圈,已经雪亮。户部乃是严家父子的地盘,而户部的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克扣到裕王府头上来,而严世蕃虽然又贪又傲,也不会主动去找裕王的麻烦,那答案只有一个!想到这里,陆炳的目光转向了嘉靖。
“阿陆!”嘉靖叹了口气,用年少在安陆时的称谓称呼陆炳:“寡人小时候看书上写的‘天家无亲情’、‘天家无父子’还以为都是些读书人胡乱编的。父王不是对我很好吗?乳娘待我更是如同亲娘。寡人十四岁那年武宗皇帝去世却无子,孝宗一支断绝,于是便轮到寡人继承大统。可寡人还没进这北京城,就被那杨廷和拦在城外,要寡人不许认家父为父,认武宗皇帝为父!寡人这才明白了‘天家无父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敢情要坐这个位置,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能认呀!”
这件事情陆斌也是知道的,他当时就在嘉靖身旁,恨声道:“那杨廷和过分的很,依仗武宗皇帝对他的信任,肆意妄为,却忘记大明姓朱,不姓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