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生!”裕王低咳了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这位周先生虽然数代在海外,难道就不是大明百姓了?若是连这样有向化之心的海外百姓你都要交付有司,让父皇知道了肯定会很不高兴的!”
高拱如何听不出学生的言下之意,也知道自己方才说的有些过分了,如果此人不过是个寻常百姓送到北镇抚司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对错都无所谓。但若是真的如他说的与麦福麦公公有牵连,那就很可能惹来麻烦了,毕竟麦福可是同时身兼司礼监掌印和总督东厂西厂的差使,又深得天子信任,与这个人相关的事情怎么小心谨慎都是不为过的。
“殿下教训的是,微臣知罪了!”
“高先生言重了,什么罪不罪的倒是小事,只要没有冤枉了好人即可!是不是呀,周先生?”裕王说到这里,目光转向了周可成。
“殿下所言甚是,高先生这也是为殿下的安全着想,小人理会得!”周可成赶忙应道,他当然知道裕王想要宁事息人,自己也不想把与高拱撕破脸,毕竟裕王要是真的继位,这个人就是未来的大明首辅,自己如果想从裕王身上打开缺口,肯定离不开此人的配合。
“嗯,你明白就好!”裕王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把玩了两下那金杯,将其放到一旁,笑道:“既然你如此诚心,这金杯寡人便收下了,不过你花了这么大功夫 才见到寡人,又是调酒又是献金杯的,不会就这么简单,没有其他事情吧?”
“这裕王虽然年轻,倒是个明白人,不过这样也好,省却了我许多功夫!”周可成松了口气,沉声道:“回禀殿下,小人此番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能够为殿下登基出一分力!”
“大胆!”高拱喝道:“当今圣上正是春秋鼎盛,你一介草民,居然妄言此事,当诛!”
“高先生何必如此?”周可成笑道:“圣上春秋鼎盛不假,可谁说就说不得那事呢?说到底只要一日不立太子,景王一日不出京就藩,那件事情就没有个定论。您是裕王殿下的老师,别的事情您可以不管,这件事情怎么可以不管的呢?”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对裕王道:“在下虽然是一介草民,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有些事情小人能做,高先生却也未必能做!”
裕王听到这里,笑了起来:“你这话倒是不假,比如这调酒高先生肯定是不如你的!”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突然扫过一旁的静音:“道长,你先去外间一下!”
静音在这水阁里早已是如坐针毡,心中暗自后悔把周可成带到王府来,听到裕王的吩咐如蒙大赦,赶忙向裕王与高拱欠了欠身体,便退出屋外。裕王向周可成笑了笑:“你现在可以说说有什么事情你做的了,高先生做不了了,当然调酒不能算!”
“是!”周可成看了高拱一眼:“小人有银子!”
“噗!”裕王刚刚喝了口茶,差点喷了出来:“有银子又有什么用?本王虽然尚未登基,但也不至于缺银子花用吧?”
“请殿下恕罪,方才是小人说错了,小人有银山!”
“且慢!”一直保持沉默的高拱突然开口了:“你的银山在哪里?一年可出产多少白银?”
“在倭国的佐渡和石见,至于出产多少?”周可成稍微停顿了一下,吊了吊高拱的胃口,笑道:“具体数字还不好说,不过倭国如果产出二两银子,便有一两是从小人的矿山出来的!”
“也就是说倭国出产之银有一半在你手中,你这可是虚言夸大之词?”高拱厉声问道。
“是真是假我在这里口说无凭,高先生若是愿意可以亲自去倭国一趟看看!再说虚言夸大这件事情与我又有什么好处?我这里说的越多,殿下将来要的也就越多,嘴上讨了便宜,口袋却是要吃大亏的!”
高拱听了微微点头,他也不继续追问银山的事情:“你花了诺大心力求到裕王门下,想必也是有所求的,不必客气,还请直言不讳!”
周可成目光转向裕王,只见其只顾着把玩那只金杯,仿佛全然没有听到周可成与高拱说些什么,暗想传闻果然不假,这位裕王小时候在宫里的确过得不咋地,要不然小小年纪就把这招装聋作哑练得炉火纯青?自己在前世出社会了六七年才明白有些时候看不到、听不到比看得到,听得到要好的道理,哪像这位还不满二十就明白了,果然是环境锻炼人呀!
“高先生!”周可成斟酌了一下语句:“小人斗胆说一句僭越的话,有些事情就算我现在说出来,殿下也应允了,到了将来也没有什么用的。”
“那你的意思是?”
“与其多说,不如不说!”
“那若是如此,那岂不是只是你出银子,没有半点好处,岂不是吃了亏?”
“高先生说笑了,那银子用出去才是银子,堆在仓库里也就是堆没用的石头。裕王殿下要用小人的银子,是小人的福气,又怎么能说吃亏呢?”
高拱看着周可成的眼睛,一瞬不瞬,半响之后方才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吃亏是福嘛!”
“高先生说的是,这亏天下人有多少人想吃都吃不到呢,小人能够吃到这亏,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两人四目相对,突然相视一笑,紧张的气氛终于化为泡影。
“时候已经不早了!”高拱转身向裕王道:“殿下,您待会还要出门一趟,在下以为应当给周先生发一块腰牌,以后也好方便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