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会下令收拾行装,后天我的船就会起锚返回淡水!”周可成的声音很平静:“然后这里的一切都与兰芳社无关了!”
“好大的胆子!”胡宗宪一下子从藤椅上跳了起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倭人侵害大明还疆,你却说与你无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胡大人!”周可成的神色冷静的出奇:“这个世界很广阔,大明虽然是最强盛的国家之一,但也只是之一罢了。再说,如果您连只有一水之隔的沥港都要借助我的力量去攻打,又怎么能让我相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呢?张经张大人的承诺,您随口就能否认,那即便我今天帮助您消灭了汪直,我又怎么知道您不会到时候又改口,把金山这个港口许给弗朗基人,利用他们的力量来消灭我呢?我重复一遍,我是个商人,如果您想要和我打交道,就请您按照一个商人的方式来和我打交道,而不是提出一个根本没法接受的条件来,这对我不好,对您更不好!”
胡宗宪的脸色忽青忽白,显然已经怒到了极处,吴伯仁在一旁想要开口劝解,却又不敢。正当他以为胡宗宪会立刻离开时,却听到胡宗宪沉声道:“那你要如何才肯调集船队攻打沥港!”
“胡大人,在您提出新的要求之前,我想先确认一点,张大人原先给予给我的承诺是否还有效?”
“什么承诺?”胡宗宪冷哼了一声。
“一共有两件事情:第一、允许兰芳社的船队在金山卫所附近的海澳泊船修补,并驻扎兵马,修建仓库存放火药粮食;第二、击败海贼和倭寇所获的财物船只归兰芳社所有,并且允许其在金山卫所附近出售,并换取所需的物资!”
胡宗宪原以为周可成会狮子大开口,毕竟张经现在已经跑路,也没法出来揭破他的谎言,却没想到只说了这两个听起来颇为合情合理的条件,他的脸色好看了不少,点了点头:“若是这两件本官也可以应允,现在你可以同意攻打沥港了吗?”
“胡大人莫急!”周可成笑道:“当初我与张大人约法三章,张大人信守承诺,在下尽心竭力,也不无微功。今日胡大人要我调集诸多更多船只攻打沥港汪直,那在下也有几个条件,还请大人应允!”
胡宗宪皱了皱眉头,冷声道:“你说吧!”
“第一,胡大人既然要更多的船只,那自然泊船的地方就要更大了,而且您也看到了,在下的夹板大船吃水颇深,只能停在深水处,上下人员货物只能用小船转运,颇为不方便。所以在下希望大人可以应允在这里修建两条栈桥,再在澳口修一条防波堤,防备大风大浪,岸边修建一个船坞用于修补破损的船只!”
“这些可以,不过不许修建炮台,更不能修建围墙城池!”
“遵命!”周可成应了一声:“您也看到了,这船上人员众多,若是停靠在这里,吃喝拉撒都有需要,是否可以允许在下与当地百姓互市,一来可以换取所需的物资;二来也可以弥补一些调配船只的花费!”
“允了!”胡宗宪倒也干脆,他当然知道这么做会引来朝野的攻讦,但一来正如周可成所说的,数十条大小船只前来,上面的人员每日消耗的粮食菜蔬都不是个小数目,要么由官府提供,要么只有允许其从当地百姓购买,当然周可成肯定会售卖番货、购买生丝、瓷器等大明物产谋取利益,但皇帝不差饿兵,只要能将盘踞在沥港的汪直消灭掉便是了。这种权宜之计,朝廷也会体谅的。
“多谢胡大人,那雇佣当地百姓,兴办工坊之事——”
“你的那个纺织作坊吗?”胡宗宪笑道:“我今日便一并允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工人们必须是出于自愿,不得强逼!”
“那是自然!”周可成赶忙笑道:“在下工坊里每一个人都是自愿的,大人大可派人一一询问!”
“这个倒是不必了,既然如此,那周先生何时可以调动船队攻打沥港的汪直?”胡宗宪问道。
“眼下是十月,依照过往的规律,汪直的主力船队应该已经返回倭国平户了,留在沥港的只有少数留守的贼人,明年春夏之交,他才会率领大队倭寇乘东南方返回沥港。若是大人只想攻下沥港,这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给我两个月的时间调配船只,遣一大将与在下配合,明年开春之前肯定能取下沥港!”
胡宗宪没有说话,凭借直觉他能够判断周可成方才说的都是实话,毕竟他身为大明东南平倭抚臣,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像汪直主力船队的动向这样的消息还是不难弄到的,周可成在这样的事情上撒谎除了激怒胡宗宪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大人的目的只是要夺回沥港,将岛上的贼人一举荡平,这个完全没有问题!不过——”
“不过什么?”胡宗宪问道。
“胡大人,请恕在下直言!当初朱大人出任东南,一举荡平双屿,其功不可谓不大。但破双屿之后却并不留兵驻守,反而焚其房屋,沉船塞港,任其荒废。敢问一句,这是为何呢?”
“想必是那双屿乃是荒僻之地,兵少不足守,兵多则靡费兵饷吧!”
“那若是取下沥港,大人将如何处置呢?是否也像朱大人那样,焚其房屋,沉船塞港,将其荒废呢?”
“周先生为何问这个问题?”胡宗宪笑道:“莫非你想要这沥港作为泊船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