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看出这种作战形式和陆战很相似,如果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更加残酷和激烈。为了加强冲击力,双方的行列是如此的密集以至于船只几乎无法调头撤退,在陆地上被击败者还可以后退重整队形再战,而在海上的接舷战中失败一方只有在跳海和成为俘虏之间做出选择,。(其实当时西方也没强到哪里去,在大约二十年后的勒班托海战就是一场残酷的接舷战,战胜一方的基督教联军就是在接舷战中冲上了土耳其的舰队司令阿里帕夏的旗舰,并将其杀死赢得胜利的。)显然,这海战和陆战很相似,双方的指挥官都会在在己方的船队装上冲角,在甲板上装满身着铁甲的士兵,然后猛烈地冲击敌人的战线,想办法撞沉敌舰,肉搏战中杀死敌人,这和两千年前在希腊人和罗马人的海战战术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虽然董大没有受过正规海军的教育,但他还是无师自通的在自己的船队里执行了这一战术——他将所有的船排成两列横队,船与船之间的距离只有大约二十米,这样能够确保己方的船可以相互支援;大船在后。小船在前,这样可以先用大船撞击敌舰,而小船则可以借大船的掩护,最后他把所有的人都武装起来,准备好足够的搭钩,然后准备以最凶猛的突击来赢得胜利。
作为兰芳社海军的组建者和首席教官,米兰达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早一批发现全通火炮甲板给海上战争带来的巨大改变的海军军官,所有兰芳社建造的船只有一个共同点——下层甲板是全部打通的,平时是士兵们的住宿地和餐厅,而一旦开战时则可以安装尽可能多的大口径长炮,这么做完美的解决了军舰装载大炮少火力不足以摧毁敌船;装载火炮多则重心过高容易翻船的矛盾。
实际上葡萄牙人可能是欧洲最早发现火炮对传统海战形式巨大改变的民族,与强大的邻居西班牙人不同的是,处于欧罗巴大陆西南角的葡萄牙人从一建国之初就将扩张的目光指向了海外——与他唯一的陆上邻国比起来葡萄牙简直就是个侏儒。十五世纪初,在航海家亨利的指挥下,葡萄牙人攻占了北非重要港口休达,在接下来的一百年里,葡萄牙人的探险舰队沿着非洲海岸线一路向南,绕过好望角,终于在1498年抵达了印度卡利卡特港,开拓了通往东方的航线。显然,作为不远万里而来的殖民商人,葡萄牙舰队如果和人力资源是自己千百倍的当地王公们玩接舷战只有死路一条,只能凭借造船和火炮技术上的优势与其抗衡。反观同样殖民海外的西班牙人,作为欧陆的重要强国,他的海上力量要服从于本国王室的欧陆战略,主要战场在风平浪静的地中海,出身葡萄牙海军的米兰达在兰芳社如鱼得水也就没有什么奇怪了。
“向左偏转十五度,从左侧绕过敌人!靠拢敌船至一百五十步左右开炮!”米兰达命令,另外一列船队则向右侧偏转,两支纵队就好像两只臂膀伸展开来,将敌人搂抱起来。
“这些混蛋想干什么?”董大又是吃惊又是愤怒,从敌人的举动看应该不想靠过来,那他们掉头回来干嘛呢?
虽然为了通风,剑鱼号的侧舷炮窗已经全部打开,但下层甲板依旧浓烟密布,刚刚发射完的烟雾还没有完全散去。炮手们赤裸的上半身满是烟迹和汗水,宛若恶鬼。炮长们高嘶吼,叫骂,让实习生将火药桶搬过来,拿着长柄海绵塞的炮手用掺了醋的水清理炮膛,以免倒进炮膛的火药被刚刚发射完滚烫的炮膛点燃,重新装入发射药包、密封堵塞块、炮弹以及外层堵塞块,每当一门火炮装填完毕,炮长就指挥部下将火炮推进炮窗,瞄准越来越近的敌船,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着射击的命令。
随着距离的靠近,敌人船只也越来越清楚,最后一门火炮也已经装填完毕,这些用重达两吨多的庞然大物可以将大约二十斤左右的铁球发射到两千米以外,但几乎没有人在向那么远的目标开火,因为基本打不中。但在四百米以内这些铁球足以击穿最坚硬的侧板,将隐藏在其后的一切击碎,但对于水手们来说,最可怕的倒不是炮弹本身,而是船身被击碎时四溅的碎木块。因为被炮弹击中的人几乎都会马上死去,但被飞溅的碎木块击中的人往往不会立刻死去,在断气之前会受到一段时间残酷的折磨。
米兰达看了看敌船的距离,又看了看旁边悬挂的一枚铁球,(这是用来判断甲板是否处于水平状态的,由于海浪的缘故,军舰始终是处于摇摆的状态,为了确保火炮命中目标,就必须在甲板处于水平状态下那一瞬间击发。)发出了开火的命令。随即船身震动,侧舷的炮窗喷出一道道火光,炮弹掠过海面,或者落入海中溅起巨大浪花,或者击穿船身,把人活活打成碎骨、肉泥。第一分纵队的军舰次第开火,火光交错,炮弹飞出,在火焰与浓烟之间,只见惨叫声纷纷响起,人们纷纷死去,不过幸好死的人不在我的船上。
剑鱼号完成第一次齐射后,第一个调转船头,让船身的另外一侧面朝敌人舰,饥渴依旧的右侧炮手们又进行了一次齐射,这一次双方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不到一百步,这个距离对于炮手们来说几乎是将步枪顶住敌人的肚皮开火,最外侧的一条福船的侧舷几乎被打了个稀巴烂,甲板上还活着的人纷纷跳入海中,寻求生路。敌人的船只开始散开,企图调头逃走,他们并不是没有勇气,但无人可以一直忍受单方面的屠杀。
“不要慌,先后退,然后调转船头,靠上去和他们拼了!”董大高声咆哮:“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他在水手头上挥舞着佩刀,砍断牵连在一起的绳索,他感觉到脚下的甲板在移动,船只摆脱了旁边的船,木桨重新入水,开始缓慢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