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即便公方能在六角家的庇护下回到京都,也不过是沦为六角家的傀儡,也未必比现在的情况好到哪里去,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大人所言甚是,不过这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你希望公方承认你为佐渡守,那就要投其所好!对于公方来说,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尽快回到京都,菩萨只有在佛台上才是菩萨,若是在佛台下面那不过是一堆烂泥罢了!”
“不错,只是眼下京都为三好家控制着,要击败三好家很难呀!”本间氏康皱起了眉头,将军有实力的时候在哪里都是将军,但既然眼下将军已经没有实力,仅有的资本不过是具有象征意义的名头,那么尽早回到京都就是极为重要的了,毕竟在当时的日本人眼里,京都是神器所在,对于实力虚弱的将军来说这种仪式感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无需击败三好长庆,与三好家和解即可。毕竟三好家的实力还远没有到取将军而代之的地步,甚至连拥立一个新将军取而代之的本钱都没有!”周可成笑道:“如果公方愿意承认三好家的利益,那眼下和解对双方都有里,将军眼下只有十五岁,至少几年内三好长庆都无需担心幕府会和他为难,他可以专心经营近畿,不用担心有别的强力大名利用幕府的名头进攻他;而将军家则可以回到京都,积累实力,等待时机,毕竟他现在还年轻,完全可以等到五年,乃至十年之后再说!”
“大人说的是,您的意思是让我向公方献上和解之策?”
“仅凭献策还不够!佐渡虽然只有一万七千石,但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地,公方又怎么会凭三言两语就给你呢?你还要拿出足够的理由来!”
“足够的理由?”
“没错,公方最缺的是什么?是实力。他幼年时便跟随着父亲颠沛流离,肯定比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你送给他火器、还有金子,这就是增长他的实力。而且对于公方来说,可谓是众矢之的,在近畿做任何事情都会被人盯着,倒是在远处下几步闲棋倒是用得着,这一点他若是看明白了,自然就会答应你!”
“我明白了!”本间氏康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周可成深深鞠了一躬:“那我立刻就回去准备,佐渡这边的事情就拜托了!”
“好说,羽茂与河原田最多半个月我就能解决,你就静待佳音吧!”
夜色正浓。
螃蟹号穿越真野湾的洋面,羽茂高玄站在船首桅旁,目光扫过漆黑的海绵,天还是一样的天,海还是一样的海,空气中还是同样的咸味,连流水敲打船壳的声音也一如既往。唯一不同的是自己这一次攻打的目标不是敌人,而是羽茂家自己的船舶、自己的海港。虽然这一切并非都是我的责任,是父亲把我逼到这个角落里来的,但羽茂高玄的心中还是感觉到一阵悲哀。
“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莫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羽茂高玄能从声音里闻到浓浓的怀疑,即使不回头,他也能想象得到那鄙夷不屑的目光,这个女人瞧不起我,是呀,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会看得起一个连自己的血亲都会背叛的人呢?羽茂高玄的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容。
“还有多远!”背后的声音高亢了几分,与此同时钢刀摩擦刀鞘的声音。看来那女人的耐心已经差不多了,羽茂高玄指着海岸:“再过一会,绕过前面那个海岬就是了!”
莫娜顺着羽茂高玄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条漆黑的痕迹深入大海,宛若小指,少女转过身对身后的士兵下令道:“用灯笼向后面的船只发令,所有士兵上甲板,做好战斗准备!”
“是!”
羽茂高玄回过头,看到一名士兵拿起一个灯笼,走到船舷边,只见随着那士兵扳动机括,灯光便时闪时灭。羽茂高玄见状,心中惊异,不由得咦了一声。
“这灯笼是特制的!”一旁的莫娜道:“外面用不透明的黑布罩住,只露出一个口子来,平时有遮板挡住,使用时只要扳动机括,遮板便会打开,透出光来。海上夜里各船之间便用这个相互通信!”
此时士兵已经发完信号了,片刻之后不远处的也闪动了两下灯光,莫娜解释道:“你看,这就是表明已经收到了的信号,要不然还要再发!”
羽茂高玄点了点头,只见黑夜里一盏盏灯光有节奏的闪烁,显然是尾随在后面的船只正在向作为旗舰的螃蟹号回复,甲板下砰砰作响,那是炮手们正在准备射击,全幅武装的士兵在从舱口涌出,排列在甲板上,水手们将主桅的帆放下,只留下船首桅的三角帆,一切都井然有序,整条船就好像一张拉满的弓,只等着击发的命令。
在海风的吹拂下,螃蟹号滑过丝绸般的海面,绕过海岬,羽茂高玄低声道:“小心,岸边都是礁石,要先驶向大海,绕过礁石,等待潮汐变化,顺着潮水进入海湾!”
莫娜看了一眼羽茂高玄,没有说话,回头向部下发出命令。几分钟后螃蟹号调转船头,像海面驶去,潮水拍打着船舷,与海风挂载索具上的叹息形成合奏。两人都沉默不语,几分钟后莫娜突然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背叛自己的家族?”莫娜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背叛自己的家族?”羽茂高玄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女人,不是每个人都有一直保持忠诚的福气的!”
莫娜看了看羽茂高玄,没有说话,几分钟后她说:“也许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