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平户松浦家的人,当时他们听从徐海的号令!屋久岛那次事情肯定与他们有关系!”
“松浦家?徐海?”周可成突然笑了起来,果然不出许梓所料,自己与堺港的贸易航路果然很快就引人眼红,不过这么快就生出事端倒是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小七,那个胡参将有说过要怎样联系他吗?”
小七一愣,师傅不是刚刚还说与朝廷联手对付汪直他们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怎么转眼又问那个胡参将的事情。不过他还是立刻答道:“他说只要派人送到定海的胡家老宅,报上切口是安南故人便可以了!”
“安南故人?”周可成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也罢,虽然不是同路人,但既然遇上了这档子事,借用朝廷之刀来除去几个不长眼的,也省下我几分力气!”
圆堡已经并非淡水河畔最宏伟的建筑,取而代之的是在上游半里左右新建的新造船厂,这座新造船厂包括存储大量船材、绳索、桐油、帆布的仓库,和几排用于加工船材、铁件的厂房,以及长百米、宽二十五米的干船坞,整个干船坞的基座用坚固的花岗岩堆砌而成,当然最引人注意的是高出地面几座二十米长的支架,这些是给船吊装桅杆和船材用的,还有用于抽水的畜力抽水机,第二条盖伦船已经铺设了龙骨,正在紧张的施工中,周可成从贸易获得的滚滚金流,有多半都流淌进了这家船厂里。
黄宗伯实在无法了解一个番王是怎么搞出眼前这一切的,土地被开辟,种满了桑树、稻谷、甘蔗,河面上有各种各样的船只,码头旁的集市里人头攒动,行人摩肩擦踵,即便是大明的繁荣市镇也不过如此了,更不要说那片厂房了。要是一个番王也能搞出这些东西来,那和大明的天子又有什么区别?
“请问这里是王宫吗?”黄宗伯终于忍不住了,他拉住一个汉人打扮的行人问道,放眼望去,眼前的建筑规模宏大,让人惊叹,但从进出人员的打扮,进出车辆里装的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是王者所居之处。
“王宫?”那行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事情:“这是船厂,而且这里也没有王!”
“没有王?”黄宗伯瞪大了眼睛:“可我不是听说艋舺王统治着这里呀!”
“艋舺王?”那行人笑了起来:“你说的是阿坎王吧?他统辖的是上游那些番子,与我们有何干?你要去找他,就去码头搭船去艋舺吧,最多一天就到,方便得很!”
正说话间,一队士兵随着口令声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过来,黄宗伯惊讶的发现这些士兵体型粗壮,前额与头顶的头发都剃光了,将后脑与两边的头发结辫,身着鳞片铁甲,带着弓袋箭囊,手持长枪,看模样既不是汉人移民也不是本地的番人,模样怪异的很。
“这些也是阿坎王的兵吗?怎么打扮这么怪异?”
“呵呵!”那行人笑了起来:“你是外地刚来的吧?这是兰芳社的地盘,又怎么会有那个阿坎王的兵?”
“兰芳社?这又是什么东西?”黄宗伯一下子被行人话语中巨大的信息量被搞糊涂了,
“兰芳社不是东西,乃是周先生率领汉人移民建立起来的民社!”那行人的耐心倒是好得很,他伸出手向不远处的淡水河道:“你看到这淡水河了没有,周先生与这里的番人已经定了协议,从上游到入海口那里一共近四十里地我们汉人移民都可以屯垦居住,两厢皆不得侵扰。像这些商铺,码头、仓库、还有那船厂都是周大先生的产业,这些女真弓手也是周大先生从朝鲜招募来的,每月都从社里领口粮与饷金!”
“这些都是周大先生他一个人的产业?”
“就算不都是,他也多半在其中有股份!”那行人笑道。
“听了那行人这番话,黄宗伯心里已经多了几分计较,他小心的问道:“听您这么说,周大先生是个极为了不得的人物了?”
“那是自然!”行人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么说吧,你眼前看到的这一切,三年前还是一片荒地呢!你方才说的那个艋舺王便是周大先生的好友,他能登上王位也是得了周大先生的援手!这一切都是周大先生的手笔!”
“那我若是有事想要向周先生求助,要如何才能找到他呢?”
“你看到那边那座城堡吗?”行人向不远处指了指:“就是黑色的那个,周大先生若是没有外出,多半便在那里了。不过他眼下事务繁忙,你多半只能见不到他!”
黄宗伯谢过行人,便往圆堡行去,他心中暗想反正九叔要自己来这里也就是为了托庇于那艋舺王宇下,以获得安全,既然这位周大先生有这么大的本事,那干脆就改投到他宇下就是了,至少他是个汉人,打起交道来也方便些。
他穿过河边的络绎熙攘的市集,沿着碎石和砂土铺成的道路行走,瞪大眼睛看着周围的风景,他惊讶的发现在这里赤裸着上半身,面带刺青的土着和身着短衣的汉人混杂在一起。在他的对面,一个肩膀上站着一只猴子的土着正与旁边的一个汉人布商争论某种布匹的价格,他不停地摇着头,肩膀上的那只猴子尾巴也跟着前后晃动。在这家布商的隔壁,一个皮肤黝黑的土着妇人正在炉子上烤着鱼、肉和某种薯块,妇人将许多大蒜和某种不知名的香料洒在上面,空气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勾起了黄宗伯的食欲,他咽了口唾沫,摸了摸腰间的钱袋,扭头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