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铮自鹤冠桥回来后,很快就发现乌惜潺不在竹林里,询问之下得知,她竟然出去散步了。他担心方沈岳来个声东击西,明着在鹤冠桥吸引火力,拖住龙寂樾,暗中再派人偷袭竹林,所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命所有人加强戒备,切勿再出林子。
于是,张铮立即返身出去欲寻找乌惜潺,谁料却被几个风筝拦住。为首的两人正是方才在乌惜潺屋外说话之人,只听其中一人问道:“铮大哥可是要出去寻找乌小姐?”
张铮道:“有话快说。”
那人道:“眼下情况复杂,竹林外说不定都是诛魔同盟的眼线,大哥不要去了!乌小姐吉人天相,自会回来的,倘若回不来...那也是她自己出去的,不能怪咱们保护不力!”
张铮听着话中不对,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那人道:“大哥,其实大伙儿都看得出来,谁才真正当得起天龙门的掌门夫人。不说其他,单论掌门心里属意的是谁,我看也不用多说了吧?我们原想找个机会,跟乌小姐说明利害,使她幡然醒悟,再帮她寻个去处,好远远离开,也可过她的安稳日子,如今她既然自己走了,那就省了大事儿,咱们何必再去找她?”
张铮怒道:“胡闹!她如今已是掌门夫人,她的去留自有掌门决断,轮不到你们僭越!”
几人纷纷道:“铮大哥,大伙儿都是一般心思,不想叫掌门为难,便想私下解决这件事...这乌小姐身娇肉贵,手无缚鸡之力,跟着咱们也很危险,不如给她寻个安全的去处......”
张铮打断众人:“别说了!这是掌门的家务事,他自有主张,你等且勿胡闹!这乌小姐已经和掌门成婚,人尽皆知,若是被诛魔同盟掳了去,拿来要挟掌门,岂非要陷掌门于不义?你等速随我去将她找回来!”
几人不敢再说,张铮一壁往外走,厉声说道:“收起你们的心思,不要自作聪明!”
乌惜潺方回转身子,便见张铮带着一小队风筝快步走来。
张铮一眼便看见乌惜潺手中似拿着什么物件,只是袖口宽大,遮住了大半。他心中一动,余光扫过四周,并不见有其他人影,又盯着乌惜潺道:“乌小姐,你怎么走了这么远,有什么事吗?”
乌惜潺不慌不忙地整整衣襟,顺势便将名册掖进了怀里,微笑道:“也没有什么事,我是见相公许久不回来,心中记挂,便出来看看,不知不觉竟走了这么远......”说到“相公”二字时,满面红云,忍不住低头掩面而笑。
这一抹羞涩的浅笑,当真如黛眉开娇横远岫,直将一干人瞧得呆了。张铮却见她将那物件藏入了胸前衣襟中,心中暗道:“不好,如此可就不便搜查了。”
又看着乌惜潺那一双美目,皎皎似轻云蔽月一般,心中道:“这女子倒有几分小聪明,想到用这法子掩饰,不知她所藏何物,若是私家东西也就罢了...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万事都要仔细,须探查清楚为好。”
便向乌惜潺正色道:“如今外头风声鹤唳,小姐还是莫要随意闲逛,请随我回竹林等候掌门。”
乌惜潺赧然一笑:“这是自然,我初来乍到,任性妄为,给诸位添麻烦了!”说着欠身施了一礼,乌丝垂下,宛若回风之流雪。
众人正恍然出神,突然眼前一花,几道人影已飞掠而至!只听得“嗖嗖”数声,尚未看清来敌,几人身上已被钉入数枚钢针,纷纷惊呼跪地。
张铮应变奇速,挥动衣袖,横扫出去,钢针被悉数格开。
漫天暗器尚未停歇,几个蒙面人已手持利刃,疾攻过来。风筝纷纷奋力跃起,一时间兵刃交戈,混战在一处。
张铮凝神观察,这群蒙面人显然经过严格训练,配合十分默契,招式也颇为相似,便计上心来,纵声笑道:“原来是几位故人呀,好久不见!”
其中一人身形一顿,将手中长剑舞个守势,把周身几处要害封得严实,一面冷笑道:“张兄果然好眼力,不愧是持线人,佩服佩服!”
张铮本是诱敌,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登时明了,此人正是严春寒。
便在此时,竹林方向一队风筝迅速赶来增援,显是附近的暗哨起了作用。张铮大喝一声:“摆阵!”正是曾经大败水仙门的天罗地网阵法。
一众风筝听到命令,瞬间错开步伐,长短兵刃交错并进,长鞭甫到,短枪刺出,配合得天衣无缝。
严春寒等人果然一阵慌乱,但他们也是有备而来,吸取了前次的教训,所以并未溃散,反在阵法的空隙中抢占先机,几次反守为攻。双方缠斗了一炷香功夫,无一示弱,越绞越紧,杀得难解难分。
突然,只听一声尖锐的长啸自山中而来,麻春锡的声音阵阵狂笑:“哇嘻嘻嘻嘻,哇哈哈哈哈……”
他从树丛里飞跃而出,两眼炯炯放光,鼻孔一翕一张,使劲儿嗅着血腥气,好像野狼看见了生肉一般,兴奋至极。他并不用兵刃,挥起一双拳头,冲入人群之中。
张铮见这情形,心头突得一跳。麻春锡浑身劲力勃发,双拳似铁,一拳到处,直将人五脏六腑都打了出来。他嘿嘿狞笑着,又抓过一人,一拳打在他头上,立时将那风筝的脑壳打得凹陷进去,脖颈折断,头像一个瘪了的皮球掉在了地上。
众人一阵惊骇,又一阵反胃,只觉麻春锡仿佛已不是人。
风筝和水仙门双方本难分高下,此刻见这野兽到来,严春寒等人登时精神大振。
张铮眉头紧锁,一语不发,纵身朝麻春锡贴了上去,使出小擒拿手近身索拿。麻春锡一见高手近身,目中精光大盛,咧嘴一笑,挥拳格挡。
二人缠斗了几个回合,张铮的擒拿手擅用巧力,四两拨千斤,数次将麻春锡拳头上的巨大力道化于无形。麻春锡笑容渐渐收敛,一双小眼睛紧盯着张铮,身子越贴越近,出拳也越来越快。
张铮见他已全神贯注在自己身上,高声喝道:“出水!”
这本是山中土匪的黑话,乃“撤退”之意,名门正派绝少使用。此刻他突然喊出来,严春寒等人反应不及,众风筝却是训练有素,立时改变阵型,一面还击,一面向竹林方向撤离。
有几个风筝眼看张铮被麻春锡缠住,心急如焚,又拼命向他靠拢过来,张铮大喝:“不许救火!出水!”
麻春锡冷笑一声,向严春寒使了个眼色。严春寒立即会意,率众对风筝围追堵截,绝不放过一人。
张铮眼见风筝受伤者甚多,一时无法突围,心中着急。双方又堪堪缠斗了一顿饭功夫,风筝渐渐落了下风,一个个中招倒地,立时就被抹了脖子。
张铮看在眼里,又急又怒,手上却不敢丝毫大意,凝神应对麻春锡。
余下风筝不敢恋战,且战且退。一人自怀中掏出金龙哨号,正要发射,突然一柄长剑掷出,“噗”地刺入他后腰,没至剑柄,又自小腹穿出。
严春寒哈哈大笑:“想报信?麻师兄早已料到你们有此一招,别做梦了!”
众风筝心下一凉,突围无望,求援亦不可能,心头一横,反正是个死,好歹拉个垫背的!一人提起长枪,大吼一声:“兄弟们,拼了!”
乌惜潺远远躲在一棵大树后头,呆呆看着这场厮杀,浑身瑟瑟发抖,手指一下下抠着树缝,直抠出血来。
她从未见识过真正的江湖,真正的械斗,心中一片惊恐迷茫,只觉眼前一切是如此不真实。
突然,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乌惜潺吓得闷哼一声,瘫倒在地。
一人踱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搀了起来。只见此人一袭月白长袍,干净考究,手里摇着一把鎏金折扇,正是左钰。
他向乌惜潺行了一礼,微笑道:“小姐受惊了,请小姐跟随在下,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