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紧接着陈春桥就走进来了,看了一眼径直出去的又看看左脸红一块的范蔡贵。
陈春桥问:“你是受虐狂吗?薇薇安被你气走了。”
“那是她气量小。”
“我在外面都听到你们谈话的内容了,你为什么要骗她啊?”
“我只是想测试测试她的气量是不是跟以前一样。现在有结果了,还是没变。快要开席了,走吧。”
范蔡贵硬生生地结束这个话题,拉着陈春桥走到外面,站在路边等候仪仗队。
十几分钟后,防卫部的大门打开了,仪仗队庄重地走了出来,队伍最前面是十几个吹打乐器的人,后面是两排举着杆子的人,杆子上都绑着块白布,再往后,一个有些朴素的棺材,各有两侧,共八人抬着。在他们周围,另有一些人,将手中捧着的纸钱撒向天空,贿赂那些碍事的拦路鬼。吴北亲自拄着孝棍,走在这些抬棺材的人前面。最后面大多是一些妇女和儿童,他们几乎都小声呜咽着,就连平时最顽皮的孩童,也面色凝重,和父母默默地走在队伍的最后。
龙牙冒险队队员站在路边,一改平时的活力四射,石像般注视着这支缓慢前进的队伍。
但是,有个人的表情与众不同,他没有皱眉,面色平静而且放松,甚至不时还用手挠挠屁股。
别人都在为部长的离奇去世感到惋惜,范蔡贵却在想着宴席上应该有什么菜。
旁边的薇薇安实在看不下去了,用力掐了掐他的胳膊。结果他却更加放肆,甚至用眼神挑衅薇薇安。
薇薇安彻底被激怒了,但仪仗队还没有完全过去,她只好收起怒气,把自己的手指捏得咯嘣响。
“范哥,你这就不对了,你不哭就算了怎么还笑呢?”
“对啊,你这是对死者的不尊重,再说,部长生前对你挺好的呀。”
“嗯,你必须道歉。”
队伍走远后,队员们七嘴八舌地指责范蔡贵,薇薇安更是捡了块砖头朝他拍过来。
范蔡贵抓住了薇薇安的胳膊,阻止了那块即将拍在自己脑袋上的砖头,说:“人死了不是很平常的嘛,哭有什么用?”
酒席上的菜范蔡贵猜中了大半,这是今天唯一一件令他开心的事情。
做完席,后面就没有龙牙冒险队的事情了。自然是该干嘛干嘛,该去哪儿去哪儿。
范蔡贵接到了芙光中的电话。
芙校长辞掉了在莫斯科学校教书的工作,回到了弥城,还开了一家养生店,名字就叫“丰胸补肾”。不过奇怪的是,城管也没去找他事。
校长一个人经营一家店铺,确实有些忙,所以想找范蔡贵搭把手。
防卫部那边通过投票选出吴北作为新部长,范蔡贵也没去参加投票,他很讨厌做选择题。
晚上8点,部长办公室。
“你说你要辞职?”吴北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略带诧异地望着这个肩负重任的少年,“理由呢?”
“丰胸店刚刚开业,校长忙不过来。神界那边随时都会派任务给我,总不能把我劈成三瓣吧,所以,能少一件事就少一件事。”
“好吧,我同意。”吴北这次居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可能是因为范蔡贵处理女校事件旷了将近半年的工,不惩罚不能服众。现在他要主动离开了,也不需要再处罚了。
吴北在那张辞职书上签了字,递了过去。
范蔡贵双手接过那张纸,鞠了个躬,离开了。
2052年3月28日,上午九点,郊外公路上。
一辆车平稳地开着,沿着空旷的公路往东南方向开。
车里坐着胡玄东、埃罗、范蔡贵和薇薇安。
范蔡贵说:“这地方可真够偏僻的。”
胡玄东说:“范哥,最近处于严打期间,不好赌了。”
“嗤,不好赌还赌,真够执着的。”
范蔡贵手里捏着一个啤酒瓶罐子,将最后一口啤酒喝完,接着,他从腰间抽出手枪,把空罐子扔出窗外后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吓坏了后座的薇薇安,子弹正中那个易拉罐。
“你干嘛?”薇薇安抱怨道。
“没事,只是试试手。”
同样坐在后座的胡玄东好奇地问:“嫂子,范哥好像很痛恨赌博啊。”
“可不是吗,他曾经有一个有钱的爸爸,只可惜早就死了。”
“他的父亲去世了?从来都没听他提过。”
“他从不对别人提起他那个爸爸。那个爸爸是个普通人,在他10岁时,因为赌博欠下巨债无力偿还最终上吊自杀。可怜呐。然后他就对赌博特别痛恨,看见赌场就想炸。幸亏你及时做了他的小弟,要不然就凶多吉少了。”
“嫂子,你为啥对范哥了解这么多?”
“这是他昨晚躺在沙发上说的梦话,我听到的。”
“哦。”
车子停在了公路边的一个大型棋牌室门口。
坐在驾驶座上的埃罗说:“范哥,那个杀马特青年画的简陋地图显示的地点就是这里。”
“好,我们下车。等会儿你们无需动手,在旁边看着就行。”
薇薇安也想下车,却被范蔡贵拦住了。
范蔡贵说:“你在车里等着。记住,无论谁来让你开车门,不要理会。”
范蔡贵抬头看了看那几个耀眼的大字——“黑子棋牌室”,抬脚走了过去。
前脚还未跨进门,就被一个壮汉拦住了。
“小朋友,你带够钱了吗?一万块以下的赌注请去别家押。”
范蔡贵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埃罗迅速上前,递上一个手提箱。范蔡贵慢条斯理地解锁,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摞摞崭新的钞票,塞满了手提箱。
那个大汉被惊呆了,但毕竟见过些大场面。惊讶之余,他弯下腰,毕恭毕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位少爷,里面请。”
赌场内人声鼎沸,叫喊声、骂声、尖叫声、骰子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几乎要把人的耳膜顶破。
范蔡贵站在原地,左右观望,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喂,胡玄东,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啊?”不远处的赌桌上一个穿着时尚的中年人,慢条斯理地朝这边走了过来,吐出个完整的烟圈,十分自得地问。
“我来替他还。”范蔡贵不动声色地说。
“你?小朋友,他欠的钱可不少啊。他输了40万,再加上利息,总共一百万呢。你还的起吗?”
“哪有这么高的利息?”胡玄东身体一抖,瞪着那个中年人。
“抱歉,这是赌场的规矩,还不起了吧?”中年人得意地摆摆手,一脸不屑地看着他们。
范蔡贵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埃罗立刻上前把那只手提箱递给范蔡贵。范蔡贵接过去之后扔给了那个人,满不在乎地说:“这是现金100万,不信的话就数数。”
那个人接住箱子打开看看,看了一眼把它交给身边的手下。
“真是大手笔啊,我看也不用数了。”
胡玄东这才想起来介绍,他走上前,介绍说:“这是范氏集团的少爷范蔡贵,范哥。范哥,这是黑子棋牌室的老板,刘黑。”
“黑哥,幸会幸会。”
“哪里哪里,请范哥一定要和我赌上几局,好见识见识范哥的大腕。”
刘黑热情地把范蔡贵拉到他们那桌,并伺候范蔡贵坐下。
这桌已经有了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女人。
刘黑问:“不知范哥可是杀丧尸救弥城于水火之中的防卫部成员范蔡贵?”
范蔡贵解释道:“并不是,只是与他同名而已。”
“哦,这样啊。”
“玩什么?”桌旁的男人说。
刘黑说:“今天范氏集团的少爷范哥大驾光临,听他的。”
“好,那玩十二点?”
埃罗凑了过来,小声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十二点的?”
“实不相瞒,跟西卡卡学的。”
“范哥,这……”男人看向站在范蔡贵身后的胡玄东和埃罗,有话要说。
范蔡贵轻描淡写地说:“没事,他们都是我的手下。”转头对两人吩咐道:“看到牌好牌差都不要说话,说话就不好玩了。”
游戏刚刚开始,胡玄东就靠在埃罗耳边说:“你说老大他能赢吗?”
范蔡贵命令道:“胡玄东,给我回车里去。”
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看,能看出来是生气了。
刘黑打圆场说:“范哥,不必这么火大,胡老弟说话很小声,我们都没听见。”
“行吧,下不为例。”
又过了几分钟,埃罗踩了胡玄东一脚。
见胡玄东忍着不喊出声,埃罗加大了力度。
“啊,你干嘛?”
“胡玄东。”
四个人朝胡玄东这边看过来。
胡玄东指着埃罗说:“是他先踩我脚的。”
范蔡贵并没有听他的解释,直接命令:“胡玄东,现在给我回车里去。”
刘黑也附和道:“对啊,范哥让你回车里就回车里呗,又对你没什么损害。”
胡玄东只好委屈巴巴地走了,走之前不忘对埃罗放一句狠话:“你等着。”
胡玄东气呼呼地走出门,坐进车里一言不发。
薇薇安问:“怎么了?”
他干脆躺下了,像极了小孩生气的样子,说:“范哥打牌时我说了一句,他就吼我。接着埃罗那混蛋踩了我一脚,然后我就被范哥叫走了。今天真倒霉。”
范蔡贵这边还在继续打牌,埃罗一言不发地站在他旁边。
赌场一共有四楼,一楼和二楼之间没有天花板,是打通的,只隔着一条有护栏的走廊,所以在一楼打牌的范蔡贵抬个头就能看见二楼的情况。
二楼的墙上有一个大钟表。
范蔡贵抬头看时间时,发现二楼的走廊上有一个人。他正趴在窗前,背对着范蔡贵,好像是在看窗外的什么东西。
范蔡贵指着那个人问:“他在干什么?”
刘黑抬头也看见了那个人,喊道:“小九。”
窗前的那个人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个单筒望远镜。
小九问:“老大,什么事?”
“没事了。”
刘黑说完转过来对范蔡贵说:“他只是在看风景。”
看来是虚惊一场。
这天范蔡贵的手气特别好,几局下来赢了二十多万,连他本人都沉浸其中了。
刘黑恭维地说:“范哥居然这么厉害,小弟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侥幸而已。”
又是几局下来,那二十多万输光了,又贴了十多万。范蔡贵察觉到不对劲了,捂着头呲牙咧嘴地说:“哎哟,黑哥,我有顽疾,不能晒太长时间的太阳。”
“哦,好。”
刘黑和范蔡贵换了个位置,他坐北朝南,对着窗户,而范蔡贵则坐西朝东。
后面的几轮,范蔡贵都输了。他喝口水歇了会儿,眼睛却一直盯着刘黑的手腕处。
经过阳光的照射,手腕处的白衬衫下面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阴影。为了避免起疑,范蔡贵又继续打牌。
牌刚打到一半,范蔡贵猛地抓住他的右手腕,将袖子往下一撸,一个盒子模样的东西就露在外面。
“好家伙,居然出老千。老规矩,剁手。”范蔡贵使了个眼色,埃罗立刻递上一把砍刀。
他刚要刀砍掉刘黑的手指,突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把砍刀,范蔡贵于是松开刘黑的右手接住了那把砍刀。
范蔡贵拿着两把砍刀,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我的手,你敢剁吗?”刘黑揉了揉呗捏疼的右手,大喊一声:“来人啊!”
赌场里很多人站了起来,掀开桌板,拿出了藏在桌子下面的砍刀,棒球棍等武器,朝这边逼近,其他无辜的人早就窜的没影了。
“哼,你是要成心跟我作对啊。老兄我送你一句话,在我这儿,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范蔡贵说完,脱下手套,撸起袖子,露出了只剩白骨的右手。
范蔡贵指着自己的右手说:“我就是大名鼎鼎的防卫部成员范蔡贵,有本事你就往这儿砍。”
刘黑迟疑了一下,这个名字将他的记忆拉回到某处。
十年前。
当时打击赌博不算严,“黑子棋牌室”位于市中心的一个十字路口,规模大的出奇,相当于三家大型医院那么大。在那里,钞票马上就“贬值”,十万百万的往上押。
一个30岁上下的男人领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走了进去。
“哟,范哥,又来赌啊?”一个穿着讲究、戴金边眼镜的年轻人上前打了招呼。
“是啊,总管不住手。黑子,给我找个桌。”
“好嘞。”刘黑答应着,目光无意中落在那个一直黏着中年男人的小孩身上。
刘黑问:“这是你儿子?”
“是的。”
刘黑蹲下身,微笑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还是黏着他爸,只是头转过来,略带几分羞涩地说:“我叫范蔡贵。”
当时他八岁,刘黑二十八岁。现在他18岁,刘黑28岁。
“我就是范蔡贵。”范蔡贵又说了一遍,将刘黑的思维拉回现实。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范家的那个小鬼。怎么,为你爹报仇来了?我可是光明正大地赢了他的。”
“嗤,光明正大?”范蔡贵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冷笑,“那你手腕上戴的是什么?”
“我和他赌博时可没总这东西,再说了,你也没证据证明我用了,不是吗?”
此时的刘黑,仍然在耍无赖,他对那些手下说:“你们可以上了。”
手下们一拥而上。
范蔡贵用右手挡下砍下的刀刃,然后用左手连打三拳,又把另一个打手踹飞几米。
几分钟后,所有的打手都被打趴在地,而范蔡贵哥埃罗仅仅是衣服上沾了些灰尘。
“可恶。”刘黑举高右手,握起拳头。
“糟糕,”范蔡贵看到一个打手往二楼窗户那里去了,他很可能要朝着外面的薇薇安开枪。
此时用手机拨薇薇安电话提醒她已经太晚了,范蔡贵立刻掏出手枪,连开两枪,射中那个手下的大腿。
那个手下被击倒,枪掉在了地上。
范蔡贵也没有多想,将手枪的枪口对准刘黑。
刘黑抱着头求饶,埃罗也冲上去阻止范蔡贵。
“范哥,给他点教训就行了,别杀人啊。”
“他害死了我父亲。”
范蔡贵一脚踹倒了埃罗,朝着刘黑连开三枪,才收起手枪。
车里的薇薇安和胡玄东也被枪声惊动了,都跑到了赌场里。
薇薇安问:“怎么回事,刚才谁开的枪?”
他俩看到中了三枪当场死亡的刘黑和一脸铁青的范蔡贵后,也多少猜到了经过。
“昨日上午9点多,郊外的一家棋牌室发生了一起命案。警方及时赶到,发现了有犯罪前科的刘黑倒在地上,已经死亡。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追查凶手……”
范蔡贵翘着二郎腿,不屑地看着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晚间新闻,觉得无聊后,关掉了电视。
突然外面想起了敲门声,范蔡贵走过去开门,然后一队警察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把范蔡贵的手拷上了。
范蔡贵问:“你们抓我干嘛?”
“你被指控谋杀了刘黑,现在请跟我们走。”
“你们难道不应该先问问我是不是范蔡贵吗?”
“我们对你足够熟悉了。别的事到派出所再聊吧。”
范蔡贵跟着警察上了车,进了派出所,警员们对范蔡贵也挺客气,让他坐下。
“你们抓我有用吗?监狱我想出去就能出去。”
“不是我们要抓你,是他要见你。”
房间里走进来一个人,正是防卫部部长吴北。
范蔡贵问:“北哥,你找我有事?”
“你离职了,但是配枪还没有回收。”
“好好好。”范蔡贵拿出手枪和一些子弹,放在桌子上。
吴北继续说:“还有一把冲锋枪。”
“我没带在身上。待会儿让陈春桥帮我送去给您。”
“好的。”
“那那件防卫部的衣服我能留着吗?”
“你想留着就留着吧,不过要把衣服上面的胸针摘下来给我。”
“好。”
“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