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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天青色衣衫,外罩一件玄色的披凤,京城中最年轻的三品官员柳清泽,依旧同往常一样,风姿绰绰。
负责给凤红羽赶马车兼护卫的王生,看到柳清泽前来,那脸色马上一变,整个人都警觉起来。
他站在凤红羽的面前,伸手一拦柳清泽,冷冷说道,“柳公子,你想干什么?这可是容王的准王妃!”
柳清泽点了点,“我知道,我只是想跟她说几句话。”
王生扬眉,“不行!在下负责羽小姐的安全,任何人不得靠近她!”
特别是这种小白脸!
打着公事公办的旗号,那内心根本就没有安好心!
王生一脸的不善。
柳清泽没有理会王生的冷脸,而是偏头看向凤红羽。
“羽表妹,我找你来,不是说你的事,而是关于容王的事!”
慕容墨?
凤红羽的眼眸微眯。
金陵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慕容墨又跟无事人一般泰然度日,每天不是拜访城中的老学究,就是同一班富户乡绅们吃茶游玩。
难道是老皇帝对他起了疑心?
而柳清泽又是老皇帝的人……
王生马上看向凤红羽征求意见。
凤红羽朝他点了点头,对柳清泽说道,“清泽表哥,进来吧。”
她转身走进静园。
柳清泽将马缰绳扔给王生,“劳烦看一下马。”
说完,他跟着凤红羽朝府内走去。
王生:“……”
嘿,勾搭他们的女主子,还要他帮着看马?
什么玩意儿?
王生随手将马缰绳,往府门前的一株树上一绕,飞快地跟着柳清泽跑了进去。
柳清泽跟在凤红羽的后面,缓缓而行。
走在前方的女子,墨发如瀑,红衣似霞,但那眉眼看人时,越发的清冷了。
绕过照壁,便可见一座朱红色廊柱碧玉色屋檐的小凉亭,立在一丛火红的枫林间。
秋已过半,片片枫叶如瑰丽的二月花。
瑟瑟秋风拂过,落叶如一只只翩飞的蝴蝶。
凤红羽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缓缓走进亭中。
她偏过头来,朝跟来的柳清泽一点头,“清泽表哥请坐。”
凤红羽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疏离。
柳清泽的心中微微一叹。
他知道,柳府跟凤府,已不可重修于好了。
而他和凤红羽,没有成敌对的两人,还能这般站在一起说话,已是她最大的让步。
柳清泽没有落座,而是环顾了一下静园,见王生和竹韵没有跟来,他神色微凝说道,“羽表妹,皇上已派了人,在暗中监视着容王。”
凤红羽眸色一闪,没一会儿却笑了,“容王光明磊落,左督御使的身份,又没有什么实权,皇上怎么会派人暗中监视他?清泽表哥,你是在说笑吧?”
虽然她偷听到柳丞相跟柳夫人的对话,从中猜测着柳清泽不是柳丞相的儿子。
但柳丞相毕竟养了他二十年,他又是承德帝跟前极为信任的人。
柳家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她不知道。
柳清泽和柳丞相之间的关系怎样,她也不知。
因此,她不敢对柳清泽抛出真实的想法,她不敢冒险。
何况,因为爷爷将老夫人柳氏禁了足,两家已经不可再和睦了。
翻脸成仇,只在旦夕之间。
柳清泽神色冷凝,“我没有骗你,羽表妹,我来到金陵城后,就发现有一批皇上的暗卫,也在京城中秘密的活动着。而且,常常出现在静园的附近。”
凤红羽没说话,抬头静静地看着他。
皇上派了暗卫来金陵城,她早已知道。
王生他们还杀了一人。
编号是白银死士十九。
这件事,慕容墨跟她说了,也因此,他担心她的安全,将她带来静园住着。
那天在燕子湖畔,埋伏的一批黑衣杀手,也是承德帝的龙影卫。
慕容墨前天告诉她,已从那批死尸中查出,那是龙影暗卫中的木牌死士。
十个人,他们四人都奋力的刺杀了一阵,慕容墨却说是武力值最差的人,那么,黄金死士,白银死士和青铜死士,武功可能更加的高深莫测了。
凤红羽淡然一笑,“清泽表哥,不是有句话吗?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王爷又没有做违抗朝廷的事情,皇上能查到什么?”
“……”
“何必做得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难不成,皇上要给我和王爷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抓起来关进大理寺去?”
“羽表妹。”柳清泽抿了抿唇,又道,“你这般对我疏离,是不是因为我姑祖母的事?”
“何必问呢?你心中定然清楚得很,你的姑祖母,是如何对待凤府的!”凤红羽抬头看他,勾唇冷笑,“那批送军冬装的事,背后之人是你的姑祖母吧?”
柳清泽身子一震,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那天晚上,我追查暗中搞破坏的人,被你放跑了。你心中已经清楚是怎么回事,对吧?”凤红羽的声音清冷,目光冷然。
柳清泽看着她,不说话。
“而且。”凤红羽扬眉,“今年的三月初二,也就是我大嫂生子的那一天,你的姑祖母,凤府的老夫人,强行要我出城去接我爷爷回城,不去还要罚我,而事实上呢……”
“……”
凤红羽冷笑,“那一天我大嫂要生了,偏偏整个园子里都不是她的人,全是二夫人的人,我大嫂险些被活活给害死!清泽表哥,老夫人明知大嫂要生了,却为何要我出城?她安的是什么心?”
柳清泽的气息一沉,“那一天,姑祖母这么安排了?”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凤府的任何一个仆人!因为我没有出城,你姑祖母还要罚我抄佛经,说我不听她的话!”
“……”
“清泽表哥,老夫人的意图很明显,她不希望我大嫂平安生子。而她做的事,你的父亲,丞相大人,不会不知吧?”
前一世,她就是在三月初二的那一天离开了京城,凤里的人都瞒着大嫂要生的消息,结果……
阮雨宸在那一天一尸两命。
第二天回城,她看到是阮雨宸死不名目的冰冷尸体。
将侄儿从阮雨宸肚里扒拉出来后,已经一脸乌青,早已没了气息。
是被那些人给活活的憋在阮雨宸的肚子里给闷死的!
柳清泽无比震惊的看着她,喃喃道,“我并不知道这件事。”
“你可以去问问你的父亲!”凤红羽冷冷说道。
“羽表妹。”柳清泽长叹一声,“对不起。”
凤红羽站起身来,轻拂袖子,继续冷冷说道,“事情不是你做的,我不怪你。你也不必说对不起。但你来见我,让你父亲知道了,只会更加恨着凤府的人。所以,请回吧。”
“柳清泽!你怎么在这儿?”郑凌风的声音在亭子附近忽然响起。
金陵比临安更冷,秋风瑟瑟,郑凌风依旧摇着一把大折扇,一派风流。
柳清泽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郑凌风冲他的背影喊道,“这就走了啊?哎,我说柳清泽你最好别来找小羽,你看一来,小羽一准会生气,你那姑祖母在凤府里干的一些好事,都传遍整个京城了。
她怂恿着姨娘勾引凤府老太爷的义孙孟昀,亏她好意思做得出来!我收到家书,我父亲还同我说起这件事呢!”柳清泽头也没有回的朝静园府门走去。
郑凌风朝他背影冷哼了一声,“啪”的一下,将手中的折扇一收。
他一撩袍子跳进了亭子里。
“凤红羽,我收到孟昀大哥的信了。”他扬着眉,喜滋滋的说道。
“嗯。”凤红羽淡淡地应了一声,她抬头看了看天,快晌午了。
被柳清泽这么一耽搁,又浪费了不少时间。
“他说,要我好好地保护你,你出门,让我必须跟着。”郑凌风一步一驱的紧跟在凤红羽的身后。
“不必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能走丢不成?”凤红羽没好气地说道。
她心中微叹,二哥这不是找事吗?
他让郑凌风跟着她,慕容墨知道后,醋坛子一准又翻了,不,也许是连醋缸都会踢翻。
她回头看了一眼郑凌风,只见他脸上一片喜悦,欢喜得像捡了银子似的。
她就纳闷了,郑凌风的脸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
骂不怕,打不怕,赶不走,被慕容墨虐待着,他居然跟无事人一般。
她被二哥骗去同他相亲,被慕容墨搅了局。
他也没恼恨,也没缠着她要她嫁他。
而是天天没心没肺的跟着她。
他在想什么?
“金陵城就这么点儿地方,我倒不担心你会走丢,我担心你的安全啊,毕竟你不是京城人不是吗?你现在将阮家人得罪了,就不怕他们报复你?”郑凌风在她的身后说道。
“从我跟着我大嫂走进金陵城开始,阮家人就不喜欢我。你忘记了?当天晚上还想诬赖我杀了人。”凤红羽扯了一下唇,“我怎会怕他们?”
“你的身份不比那些寒门小姐,你是凤府的大小姐,就得拿点排场,让人更加敬畏你不是吗?”
“那不成了显摆了?让人敬畏,就得找一帮人跟着,耀武扬威的?”凤红羽好笑。
“嗯,你想要的话,我马上找一帮人跟着你。”郑凌风两眼亮晶晶看着她。
凤红羽翻了个白眼,“算了吧,那样一来,我倒像个女霸王了,不要!”
两人说着话,不多久走到了府门口。
柳清泽正在解马缰绳,看到二人说笑着走出来,他愣了愣。
没一会儿,还是露了个笑脸,他看向凤红羽,温和说道,“羽表妹,我住在驿馆里,你有事,可以去那里找我。”
“笑话,她找你做什么?被你们柳家的人骂吗?”郑凌风冷笑,“你还是快忙你的公务去吧!我们就不耽误你升官发财了!”
柳清泽薄唇紧抿,伸手一撩袍子,翻身上马,口里“策”了一声,轻扬马鞭,打马离开了静园。
马蹄声阵阵,柳清泽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长街尽头。
王生已准备好了马车,凤红羽朝一直候在府门一侧的竹韵点了点头,“走吧。”
“是,小姐。”
主仆两人朝马车走去。
郑凌风马上跟上,“凤红羽,你去哪儿?”
“办事!”
“带上我!”
凤红羽已坐进了马车,郑凌风想坐进去,却被王生伸手一拦。
“郑世子请留步!王爷说了,你不能跟着!”王生没好气地站在车门前张开胳膊拦着,不准他上马车。
郑凌风马上就怒了,他两眼圆瞪。
“真是岂有此理,你居然敢拦本世子?慕容墨都没拦本世子,你多管什么闲事?这是欠揍了吗?”
说着,他伸手就去擒王生的胳膊。
王生慌忙一退,郑凌风又出手。
两人就在马车旁打了起来。
但显然,王生根本就不是郑凌风的对手,十来招就被郑凌风打得狼狈不堪,不住地躲闪。
凤红羽一直挑着帘子看二人打架。
她看得出,郑凌风并没有使出实力,最多只用了四五层的功力,王生却是连郑凌风的衣角都没有挨着,身上反而被郑凌风打了好几拳。
要是郑凌风出全力,王生的一身骨头都会被打断。
“行了,别打了!”凤红羽忽然开口,“王生,让郑凌风上车吧。”
郑凌风整天无所事事,知道她要去办事,准是为了打发时间跟着她。
她一出门,身旁总有慕容墨派出的暗龙卫悄悄地跟着,她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再说了,她的轻功本身不弱,从小到大,都是独来独往惯了,什么时候怕过谁?
王生只好收了手。
郑凌风得意的弹弹袖子,哼了一声,又眉开眼笑的爬进了马车。
凤红羽又好笑又好笑,“郑凌风,你跟着可以,别惹事。”
“是,凤大小姐!”
王生整理了下衣衫,黑着脸爬上赶车位。
马车一路疾驰,直奔阮府。
竹韵坐在凤红羽的身侧,看着郑陵风一直脸色不善。
郑凌风连慕容墨的黑脸都不在乎,哪里理会一个丫头?
他笑嘻嘻的拉着凤红羽说话。
反正坐车也无聊,凤红羽便没有反对,听着他天南海北的说着稀奇事。
。
柳清泽回到驿馆。
他的长随柳东升马上迎了上来。
“公子,柳生来了,说老爷有话吩咐。”
柳清泽跳下马来,将马缰绳扔给柳东升,拂袖走进驿馆他包下的房间。
柳生正候在屋子的外间,见他走来马上双手抱拳迎上前,“公子,老爷派小人带了信给公子。”
“老爷?”柳清泽淡淡看了他一眼,解开披风挂在屋中一角的挂衣架上,讽笑一声,“老爷不是一直将重要的事交与你办吗?怎么又送信给我?”
对于自己的父亲,他实在想不出究竟想干什么,越来越将他排斥在外了,反倒是极为宠信这个府中的护卫。
“公子,不管你跟老爷有什么矛盾,你始终是柳府的公子,当以柳府利益为重。”柳生说道。
“你是来教训本公子的?”柳清泽的声音忽然变冷。
柳生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小人只是个下人,小人转述的是老爷的原话。”
“信呢?”柳清泽将手伸向柳生。
柳生心下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只手指粗细的竹筒递给柳清泽。
柳清泽看了他一眼,敲掉两旁封住的腊油,倒出藏在里面的字条。
字条上只画了一封图。
画的是一只朱色凤凰,上面悬挂着一柄刀。
柳清泽眸色一沉,“这是老爷的意思吗?”
“是!”
“你看着本公子的双眼!”柳清泽冷喝一声。
柳生自知逃不掉,因为他根本不是柳清泽的对手,只好老实的抬起头来,迎上柳清泽的目光。
没一会儿,柳生的目光一片茫然,口里喃喃说道,“老爷说,要公子务必将凤红羽杀掉……,老爷说,要小人寻一个人……六十五岁年纪……,老爷说……,这个人千万不能让凤红羽见到……”
“寻一个人?”柳清泽继续运用意念,控制着柳生的神思,“是谁?”
“他叫罗明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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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来前的平静……
老时间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