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靖安静静地望着他,“一个表面上看起来不尽责的父亲,未必不爱自己的儿子,兴许你会觉得这样的说法很荒谬可笑。”
他顿了顿,“的确,以世俗的定义,他远比不上你所见过的任意一位寻常百姓家的父亲,他从未对你嘘寒问暖,从未给你关照给你依靠,甚至于明知你在何处,却不肯奔走相见,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为你做的并不比其他父亲少,他对你的思念也不会少半分,父亲那样的人,一辈子刚直强硬,是不会在意儿女的评价,但他能够给予儿女的,绝不会缺少……”
“你不用再说了。”白行简丝毫没有动容,不屑打断他,“给我什么?财富给我世子之位?这两样我都不稀罕,除了这两样他又能给我什么?我看不到,我看到的,只是他要剥夺我拼尽全力所拥有的。”
他拥有的不多,每一样都是能为之付出生命的。
可是偏偏,想要摧毁这一切的却是白家,那个所谓的父亲。
说他爱自己这个儿子,可是他感受不到只言片语的爱。
“我理解你的痛苦,但我无法赞同你的想法。”白靖安目光诚挚,语气缓慢,似叮咚清泉娓娓而出:“白家不是只有你一个,爹要顾全大局,你若是只想你自己,便太自私了。那个庄容,你与她身份地位相差悬殊,本就不该在一起,你忘了当初我白家手握兵权,功高震主,险些惨遭灭门,万幸父亲凑巧救过今上,我暗中扶植今上继位才得以喘息,但是十多年过去了,局势也有了新的变化,表面平静的背后,早已是波澜诡谲的局面,今上虽然对白家有着感激之情,可他毕竟耳根子软,毕竟年少,我白家有今日之地位,皇帝身边多少人虎视眈眈,朝野之中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勋贵之家,每个人的婚姻都是身不由己。”
白行简麻木地说:“好啊,我可以不要这个身份,既不享受白家子弟的荣耀,也不必再被那些身不由己的事束缚。”
白靖安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你,非她不可。”
“是。”白行简说,“我答应过要娶她,况且如没有她,也没有我保行之一切,所以我负了谁也不会负了她。”
口吻不轻不重,但是眼睛里冒出决绝的光来。
白靖安眼底转过一抹思绪,十分忧愁。
这保行果然和庄容那个小姑娘有关系。
明明是一个模样明艳,知书达理,聪慧又头脑的姑娘,可惜出身太差了。
但也不是全然无法解决。
来之前他便知道,自己这个倔强的弟弟,恐怕无法被他说服。
所以他根本就没想过,三言两语能让弟弟服软。
现在听到白行简的摊牌,也不觉得意外。
白行简挑着眉,眼底的恨意浓雾一般浓重。
那目光似乎在说:这下恼羞成怒了,是不是该上那些卑鄙的方法对付庄容了,早就知道白家人是那样卑鄙。
寻常豪门里惯用的方法,无外乎是利诱,警告,恐吓,甚至于不惜将女子谋害,让她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处理那些身份卑微的人,办法多的是。
但是他白靖安,一样都不打算对庄容做。
这个女孩子,不一般,当初他就察觉到了。
况且她一家对弟弟有恩。
白家走到今日,手上不沾人命不可能,他若是仁慈之人,也镇不住下头那帮老将,这些年他的手上,不是没沾过恶。
但是,他有底线,并不打算让自己沾上庄家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