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德当着王鸽和刘崖的面,足足训斥了自己的小弟小半个小时,所说的主要内容就是千万不能来打扰王鸽和刘崖二人,自己跟刘崖还有点儿远房亲戚关系,肯忙帮是背着巨大风险的,只能自己来联系,其他人不能骚扰,一经发现按照规矩处置。
一番话听的那小弟一愣一愣的,直到眼神发直,贾德这才肯善罢甘休,留下了那人送来的身份证,然后将人十分粗暴的赶走了。
“还真别说,你有那么点道上大佬的意思。”王鸽望着刚刚被关闭的观察病房的门,轻声说了一句,然后将口袋里的那个手机掏了出来,塞在了贾德病床的枕头下面。可是一想到这东西经常被藏在哪里,心里就是免不了的一阵恶心。
只是看着贾德的这个神态,跟当初的朱乐天其实差不了许多。
“好歹也是混了好几年的。入乡随俗,也不容易暴露。而且……想不受影响,也是个难事啊!”贾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今天的事情,麻烦你们了。”
“我们会尽可能的对你提供帮助。虽然可能帮到的地方不多……你自己小心,注意安全。”刘崖说道,他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这会儿没人来找他并不代表急诊部并不忙,虽然王鸽还没接到出车的任务请求,但不通过救护车而被直接送来急诊部的病人还是有不少的。
“我们也该走了,你好好休息吧。派出所的人应该查不到这里来。我会告诉保安加强一下来访管理,尤其是你这个病房的,不会再有人闯进来了。”王鸽也看了一眼时间,在这里呆了四十多分钟,还没有接到任务通知,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了。“手机,收好了。”
贾德再次对二人道谢之后,王鸽和刘崖便一前一后的走出了观察病房,一直到来到分诊台,刘崖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眼神盯着观察病房,那一双眼睛好像是能看穿门里面一样。
“他说的话,你能信多少?”刘崖问道,“这件事情很复杂。”
“我想……我能够信任他。”王鸽虽然少言寡语,待人温和,比较容易让别人相信,但并不傻,也不会十分轻易的相信别人。尤其是沈慧的事情过后,他更是变得异常谨慎。
“理由呢?”刘崖说道。
“他有朱乐天的手机卡。当初老朱牺牲之后,他的所有物品都被移交给了任方警官,肯定是任警官交给他的。”王鸽想了一下,回答道。
“如果是公安局里面的某个高层领导,把朱乐天的手机卡从证物里面取了出来,交给他使用,以此掌握公安人员的信息和动态,混淆视听呢?”刘崖还是不死心,盯着王鸽的眼睛。
“那就更不可能了。我的手机号,只告诉了任方和朱乐天,而且现在的智能手机,不会有人把号码存在卡里,而是直接存在手机里。朱乐天的手机已经损坏了,除了朱乐天和任方之外,贾德不会有任何渠道能够获得我的联系方式,并且找到我。”王鸽接着说道。
“那……如果那个公安局里的高层领导,就是任方呢?”刘崖提出了一个十分深沉的阴谋论。
王鸽连连摇头摆手,“任警官我能够确定,是个好警察。他当着我的面,把警队里面的败类按到在地上,可以绝对信任。当时你应该也在场的。最重要的一点,是朱乐天也信任他。如果任方是黑警察,那么朱乐天在犯罪组织里面早就会暴露了,不会呆那么长时间,等到把资料都收集全了才被人杀害。”
刘崖沉默了,王鸽的这一席话具有严密的逻辑,而且十分有道理。任方在急诊大厅里把一个同事撂倒按在地上的场景,他也有所耳闻。
“那就暂且相信他吧。我还得给他重写病例资料,电脑和诊疗卡里面的内容都要重新更改,做检查的大夫也需要打个招呼。”刘崖点了点头,“我相信他的原因,主要是因为相信你。”
“那我可谢谢你了。”王鸽说道,“这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刘崖笑了,“没事儿,都是熟人。你兄弟我在急诊和门诊还是有点儿地位的,说的上话,说句不好听的,谁都欠我个人情呢!不说了,忙去了。”他拍了拍王鸽的肩膀,转身就向医生办公室走去。
王鸽抓了一把脑袋,消失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去司机办公室露个脸了,否则铁大致非要说自己擅自离岗不可。路还没走一半,刚才还觉得闲的不对劲的王鸽就听到了耳机里传来的出车任务请求。
“救护车队请注意,接市医疗急救指挥调度中心报告,阳光城尚东湾小区旁君庭酒店三零八号房间内,有人割腕自杀,请求一辆救护车马上出车!”
王鸽摸了一把口袋,好歹钥匙还随身带在身上,另一只手连忙按住了麦克风,生怕别人把着任务抢了去。
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镇魂牌上的数字!
“这里是车队王鸽,收到消息,我来出车。”
“哟,还以为你找个地方偷摸睡觉去了呢!没想到还能听到任务,速度比我还快呢!”何盛的声音从耳机里串了出来。
王鸽只是轻声笑了一下,没有回复,从口袋里抽出钥匙就往停车场跑了过去。三分钟后,当他再次驾车回到急诊大厅门口的时候,曹山和白楠已经等在门口了。本来刘崖是有时间的,看来为了尽快的修改贾德的病例,不露出破绽让人发现,还是推掉了这次出车。
曹山和白楠快速上车,关闭了后门。
“快走吧,割腕,那酒店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呢。”曹山拍了拍王鸽的肩膀说道。
“甭催,王鸽的驾驶技术你又不是不知道。”白楠笑了笑,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铝合金的急救箱却是在曹山的手里拿着。
“又带了什么?”王鸽换挡抬起离合,踩油门加速,看了一眼白楠手上的盒子。
“血库里提的血,正升温呢,怕时间不够,待会儿还得拿出来踹怀里捂着点儿。”白楠一边说着,就从塑料箱子里取出了两袋暗红色的血液,“血源一直紧张,库里只有全血了,不知道病人情况怎么样,里面的血小板、白细胞的成分可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和破坏,也是一种负担。唉,没办法,凑合用吧,能救命就行。”她把其中的一袋塞进了自己的护士服里,冻的倒吸一口凉气,另一袋则是塞给了曹山,“老曹,你也别闲着!”
曹山白了她一眼,不过还是把血袋塞进了白大褂之中。
血液从库里提出来之后是冷藏状态,是不能直接用的,必须经过解冻升温,热水浸泡或者用其他的加热方式会破坏血液,绝对不能使用。在急诊室之中,一般用人体温度的恒温水浴或者专门的血液加温器进行加温,现在情况紧急,病人等不了那么长时间,车上又没有这个加热条件,捂在怀里通过体温加热是最直接的方式,医生和护士也得遭点罪。
而所谓的加热血液,也仅仅是将血液升温到刚好可以用的程度,摸起来还是很凉的,这种情况下直接输入病人体内会造成很大的负担,输血的时候会发冷也是这个原因,好歹现在是五月份,即将进入夏季,晚上温度虽然不高,但情况总比冬天好一些,病人也能够舒服一些。
“这里是雅湘附二医院编号0110,湘AGZ689,正在驱车前往阳光城尚东湾附近!”趁着两个人说话的时候,王鸽拿起通话器进行了汇报,想了想又不太对劲,随即问道。
“不对啊,这事情刚刚发生,怎么就知道了病人的具体血型了?难不成现场有大夫?”
“这个病人……说起来还是有点儿奇怪的。”白楠赶紧回答道,“自己割腕自杀,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又自己打了120的报警电话,要求救援。”
王鸽心里想着,通常想死的人是不会这么做的,除非别人发现了之后报警。
“按理说,自杀的人通常都会有一个后悔或者反悔的时间。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讲,人在割腕自杀之后,看到了血液喷涌而出,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会自然而然的产生一个对于死亡的恐惧心里,通俗点讲就是反悔了。自己拨打电话要求急救也是很正常的。”曹山说道。
王鸽点了点头,曹大夫说的很有道理。
“怪就怪在,这个病人并非是在割腕后的一段时间处于濒死状态才拨打电话的,而是割腕之后马上拨打电话,指挥中心那边儿给到的反馈是,这个人在与120人员进行通话的时候,神智清楚,没有自杀或者悲观倾向,语气正常,不哭不闹,不符合一个自杀反悔者的特征,而且他声称自己在割腕之后采用了止血措施,但是没有什么效果,希望救护车马上抵达现场。”曹山继续说道。
“而且,在报警电话之中,他对于自己的受伤情况描述的十分清楚,甚至自己是什么血型,说的都很详细……所以我们才会准备了血液。”白楠补充道。
“说句不好听的。”曹山眯着眼睛,感受着来自于胸口那血液的凉意,“这人好像故意是等着我们去一样!”
“那,会不会是自己不小心打破了什么东西,不小心割破了手腕,为了博得关注而说是自杀呢?”王鸽问道。
“应该不会,在电话中他亲口说到自己用水果刀切开了自己的桡动脉。他居然说了桡动脉着三个字,如果不是从事与医学相关的行业,或者是仔细研究过有所了解的话,一般人只会说是手腕动脉,而不会用专业名词的。对于伤口的角度,样子,长度,描述的都很清楚,不像是意外骗人的。”白楠的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
“说不准,是别人害了伤者,然后用伤者的语气打电话叫救护车呢!”曹山马上说道。
王鸽心里暗暗苦笑,刘崖小说看多了阴谋论比较熟练这个他理解,怎么曹山也怎么喜欢阴谋论的东西?不过他还是开口说道,“到了现场,看情况报警吧。”
夜里路上车少,再加上王鸽开的快了点儿,仅仅过去了十分钟,他就抵达了君庭酒店的门口。当这三个人推着车子进入酒店询问房间号码的时候,正在玩手机游戏的前台妹子还是一脸懵的状态,在听了王鸽的描述之后,她赶紧拿出了通用门卡,死活不肯上楼去看,只是把门卡递给了王鸽,让他们自己进电梯开门寻找伤员,递门卡的双手还有些颤抖。
王鸽他们一阵无奈,只能自行乘坐电梯来到三楼,推车在走廊之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很明显酒店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太好,在走廊之中都能听到屋子里淫靡的声音,或者是势如破竹的啪啪啪,或者是意乱情迷的忘情喊叫,两个男人倒还好,听的白楠倒是一阵脸红,心想着赶紧他妈的从这里离开吧!
除了电梯之后按照标识没走几步,王鸽就来到了三零八门口。敲门是无意义的,割腕自杀的病人现在没空也没状态去给他开门,他拿着通用门卡刚刚靠近刷卡处,手背的关节碰到了房门,却发现这张卡是多余的,房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关闭,居然就这么打开了!
大床房那一点五米的床铺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面目清秀,身材绝佳,长发下垂,打扮十分时髦,脸上戴着眼镜还化着淡妆,王鸽从来没想过着病人居然是个女的。
更令他吃惊的还在后面。这个女孩儿左手下垂,手腕上有一个很明显的刀割伤口,伤口比较深,正在往外冒着几乎是粉红色的动脉血,而在伤口的近心端,还帮着一个发辫,绕了两圈累得很紧,皮肤都已经有勒痕了,那是用来止血的。
血液正从手腕处滴落在床边的垃圾桶里,垃圾桶上面还套了塑料袋,塑料袋中已经有了不少鲜血。
这个人在自杀的时候居然还考虑不要弄脏酒店的房间地板和床铺?
“你终于来了。”女孩儿轻声说了一句,然后眼睛轻轻闭起,身子向后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