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漪,你放开我!”颜舜英双手护住小腹,脸上满是惊恐和愤怒,“你疯了吗?我警告你,我怀的是嫡皇孙,但凡我的肚子出现半点意外,你和秦王府都要受牵连。看在我们是表姐妹的份上,只要你松开我,我可以不计较你的冒犯。”
顾清漪并未受她威逼利诱的影响,目光淡淡地环视着周围的宫女太监,最后落在皇后的身上,“皇后娘娘,我并不信佛,留在宫中礼佛未免冒犯佛祖,不知你是否改一改主意,放我出宫?”
皇后脸色阴沉,她的威严被一而再再而三冒犯,心中烧着邪火,恨不得把顾清漪千刀万剐,但是太子妃在对方手上,看在嫡孙子的份上,她根本不敢冒险。
她暗恨太子妃的没用,却又不得不妥协,“你把人松开,本宫让你离开。”
顾清漪微微一笑,“皇后娘娘,我许久没见太子妃,想和她叙一叙话,让她送我一程吧。”
宫道中有不少小巷子,若是不小心被人拖走,那才是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很显然,皇后是打着半道动手的主意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最后还是咬牙切齿地应了下来,“来人,准备轿辇,送太子和秦王妃出宫。”
“多谢皇后娘娘成全。”
顾清漪唇角露出一抹轻嘲,押着颜舜英往前走了一步,只是颜舜英根本不愿意配合,恶狠狠地盯着她,恨不得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太子妃,如果不想出意外的话,还请你配合一下。”顾清漪对她的眼神视若无睹,历经生死血战的洗礼,所谓的杀意不过尔尔罢了,“你历来会审时度势,现在也不会意气用事,因小失大,不是吗?”
颜舜英下意识地捂住肚子,脸上阴晴交错,最后不得不以屈辱的姿势,被顾清漪押上轿辇——她当了太子妃以后,心气儿变得更高,半点委屈也受不得,现在被当做人质,只觉得颜面尽是,有失威仪,对顾清漪更恨一层。
身处高位的人,把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
上了轿辇,颜舜英立马挣脱开顾清漪,闪离到最远距离,神情忌惮又戒备,深怕顾清漪紧追不放继续钳制她。轿辇已经在行走,除非颜舜英想不开要跳下去,顾清漪实在没必要在意她的存在,有这时间,她还不如想想日后怎么,得罪了皇后……
“皇后是不会放过你的。”颜舜英突然开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幸灾乐祸,“以前她顾及着名声,对你或许还可以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但是现在不同了,秦王已经威胁到太子的地位,你又让她大失颜面,不惩治你,她心中郁气难消。”
“那又怎样?”顾清漪一脸平淡,“一步退,步步退。该来的终究会来,我又何必为了不可能修补的关系,委曲求全。”
颜舜英紧紧地攥紧双手,指甲掐得手心生疼,她侧首看向身旁的人,突然觉得她愈发陌生了。以前的顾清漪怯弱沉默,毫无存在感,在姐姐死后就大受刺激,性情大变,仿佛被姐姐附身一般,性情言行和举止都仿若姐姐再现,她常常惊惧,但系你自己的身份被拆穿,最后的一只靴子迟迟没有落下,她提心吊胆,免不得对顾清漪多加关注,见证了她的蜕变,现在成了全新的人。
颜舜华是什么样的呢?用太子的话来说,端庄,雍容,具备大家闺秀所拥有的特质,毫无特色,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以他更喜欢活泼可爱的颜舜英。但是现在呢,顾清漪虽然还残留颜舜华身上某些特质,但是她在不知不觉间,具备了女性的柔媚和活泼,特别是在与皇后抗争时,自信,嚣张,无所畏惧,宛若征战沙场的女将军,耀眼得惊人。
她怎么会蜕变得如此耀眼?是因为秦王吗?因为有秦王这个细心的浇花人,她才能如此无所顾忌、随心所欲地绽放吗?
颜舜英心中突然生出苦涩和不甘,她以前是何等自信张扬,但是取代颜舜华成为太子妃后,一切都变了,太子虽然依旧喜欢她,但多了妻妾的纷争,多了婆媳的较量,多了子嗣的纠缠……她渐渐陷入尔虞我诈之中,性子也在不知不觉间转变,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和张扬,失去了太子喜欢的鲜活,她的处境日益艰难……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和不同,她失去了亲情和家族,失去了渴望的爱情,剩下的,只有身为太子妃的身份和权力。
颜舜英的眼神变得锐利和深沉,所有的脆弱都消失不见,她看向顾清漪,以太子妃的立场劝她,“太子是国之辅君,陛下百年后,太子才是国家的主人,掌握天下人的生死大权。不管秦王现在有多么显赫,有多得圣宠,始终会成为过去式,你们为什么不识相点,本分点,老老实实地投靠东宫,替东宫效力呢?太子有容人之量,只要你们迷途知返,他定会既往不咎,再许你们秦王府世代权势和富贵!”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苦口婆心,连表情都是十足地诚恳真诚,若顾清漪不是被毒杀过一次,几乎要相信了她的鬼话——当初尚且无冤无仇就丢了性命,更遑论仇怨累累的现在呢。
她嗤笑一声,“颜舜英,不必再装腔作势,你和太子是什么人我清楚,功名利禄都不用谈,就凭你们毒杀了大表姐这件事,我们之间就再无和缓的可能。”
颜舜英有一瞬间的惊慌,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抬着轿辇的太监距离不远不近,完全能够听到她们的谈话,方才顾清漪叫了她的名字,已经暴露了她的身份……等等,别急,太监是不会知道太子妃的闺名,就算是听到了也不会多想,面前算是安全的。
只是……为了预防万一,这些人也没必要留着性命了。
颜舜英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被顾清漪看得清楚,她心中免不得一惊,觉得眼前人越来越陌生,兴许草菅人命对颜舜英来说已经是寻常了,进宫一年多的时间里,她的手上又沾了多少条性命呢?
顾清漪不寒而栗,为了权利和地位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弃做人的底线,放弃家族的荣誉和教导,眼前的女人,真的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吗?
看到她眼底的惊异,颜舜英既是嘲讽又是鄙夷,“你倒是比以前聪明了不少,但是我奉劝你,休以为有了秦王当靠山,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嚣张跋扈,他只是一个亲王罢了,以后你见了我,终究还是要三跪九叩的,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账册在哪里,我可以替你表功,让太子饶你一命!”
这人已经走火入魔,听不见人话了。
顾清漪觉得她可怜又可悲,她都说了彼此不死不休了,她还百般利诱,难道还真以为天底下的人像她一样,淡薄亲情,唯利是图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立场不同,不必再费心游说,死心吧。”顾清漪淡淡地说道,“什么账册不账册的,我不懂,你也无需操心,还是好好养你的胎,真的生下金贵的嫡长孙再说吧。东宫的侧妃良娣有不少,你与其操心男人的大事,还不如想想,怎么应付那些居心叵测的女人。你说是吗?太子妃。”
想到东宫那群莺莺燕燕,颜舜英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是的,她的肚子金贵,但是东宫的那群女人,是不会让她安全生下孩子,稳固地位的,她更要操心怎么安胎才是。
她渐渐忘记顾清漪的存在,抚着肚子,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