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当天下午昭明帝就下令让京中富户施粥救济灾民,顾清漪得了秦王的提醒准备及时,第一时间让下人到城外搭棚施粥,连周大夫也被她派出去了,流民中有不少带着病,特别是小孩子的身子骨弱,一不注意就会小病成大病,到时候想救都救不回来了。
许多夫人小姐都亲自去城外施粥,顾清漪退居幕后,并未跟着凑热闹,一来是流民暴动留下的阴影,而是为了小团子,她每天都和小团子待在一起,还要给她喂『奶』,实在不敢出城,生怕染了什么病菌回来,反而连累了小团子。
怕什么来什么,千防万防,小团子还是在立秋后感染了风寒,因为照看小心的缘故,这还是小团子生下来第一次染病,看着孩子病恹恹的样子,可把秦王和顾清漪急得不行,短短几天的功夫,两个人都瘦了一圈,好不容易等到小团子好起来,顾清漪又病倒了。
自从生了小团子后,顾清漪丰腴圆润,怎么减也减不掉,就在小团子生病的半旬时间里,迅速瘦了下来,这会儿倒是和未出阁时的身量相当了,只是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病来如山倒,顾清漪躺在病床上,憔悴得不成样子。
“周衍说你优思过度,身心俱疲,精神一直紧绷着,才会在小团子痊愈时病倒。”秦王这阵子也不得轻松,外有朝政之事,内有妻儿照顾,眼底染上青『色』,下巴甚至有胡茬冒出来,他没空打理,这会儿倒是打起精神来照顾顾清漪,“我让岳母过来小住几天,有她照看小团子,你就安心养病吧,好好休息,莫要再劳累了。”
顾清漪放心不下小团子,听秦王如此安排才放下心来,“王爷,你比我还要辛苦,我这儿有徐嬷嬷她们呢,你不必惦记着,快去休息吧,你许久都没好好地睡一觉了。”
“没事,本王身体好,撑得住。”秦王并没有听她的,反而说道,“你若是想让本王好好休息,就早日好起来吧。”
正是为了不让秦王太过劳心,顾清漪打起精神来养病,不管什么苦『药』都喝得干干净净,又让自己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病情果然日渐一日地好起来。
然而,今年注定是多事之秋。
顾清漪才痊愈,外头又有坏消息传来——赈灾银被贪,真正用来赈灾的的银子,只有十分之一二。
流民才离开京城不久,此时应该在回乡半途,若是知晓这个消息,说不定又会堵上京城,到时候就没那么容易遣散了。
朝廷中已经掀起轩然大波,数不清的弹劾飞到昭明帝案头,负责赈灾的太子被骂得狗血淋头,然而太子表示对此一无所知,赈银消失实乃下面的官员欺上瞒下所为,与他无关。昭明帝气得当场罢朝,第二天,下令秦王亲自前往灾区赈灾,并彻查灾银去向,加以严惩,以儆效尤。
顾清漪尚且不知秦王要离京赈灾,而是与周夫人、徐嬷嬷等人一起激动地围着小团子,不停地鼓励道,“小团子,乖,再来一次,让外祖母看一看,咱们小团子是不是最厉害的。”
小团子自顾玩着手上的九连环,小脚丫时不时蹬一下,根本没给大人们分去半点注意力,她这副淡定的模样可把顾清漪急坏了,转身与周夫人说道,“娘,是真的,我刚刚真的看到小团子扶着床站起来了。”
前阵子顾清漪生病,周夫人过来照顾小团子,一直住在府里,白日里就陪着顾清漪逗孩子。方才周夫人离开了一会儿,刚好错过小团子尝试着站起来的一幕,但是顾清漪和『奶』嬷嬷们都看到了,所以才有前面的一幕。
周夫人遗憾地摇了摇头,“罢了,不必为难小团子,下次她愿意再站起来了,我再看也不迟。”
“只能如此了。”顾清漪点了点小团子的鼻尖,“小坏蛋,故意不理母妃和外祖母,蔫坏蔫坏的。”
这孩子爱凑热闹,只要有人逗她就会给反应,哪里像现在这样,故意把人晾在一旁,自顾玩起来了。
“小团子怎么惹母妃生气了?”
秦王从外头走进来,刚好听到顾清漪最后一句话,随口问了一句,原本正自顾玩得开心的小团子听到秦王的声音,忽然抬起头来,兴奋地呀呀叫,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扶着床,颤抖着双腿站起来。
顾清漪屏住的呼吸才终于松开,感动又骄傲地看着小团子,而秦王已经激动地把小团子抱了起来,亲昵着蹭着她的小脸蛋,“小团子真棒,给了父王一个大惊喜呢。”
小团子似是知道秦王在夸她,还凑过去亲了秦王一口,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小表情得意极了。顾清漪哭笑不得,“也不知学了谁,小鬼灵精的,方才我和阿娘逗了许久都没能让她站起来,王爷你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炫耀起来了。”
秦王闻言愈发高兴,眼神柔和地看着怀里小小的一团,“小团子最爱和父王亲近,父王说得对不对啊小团子?”
小团子咿咿呀呀地应和着,一副煞有介事的小模样,可把一群人喜爱得不得了,秦王又陪小团子玩了一会儿,才把她递给周夫人,“岳母,劳烦您带一下小团子,本王有事与漪儿商谈。”
周夫人没有多问,便带着小团子和一干奴婢离开了,倒是顾清漪被秦王郑重其事的模样惊住了,下意识地坐直身子,“王爷,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王在她身边坐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直到顾清漪神『色』越来越急,他才艰难地开了口,“本王要离京一趟,估计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
顾清漪眨了眨眼,半晌才回过神来,“离京?为何要离京?”
“赈灾银子被贪,父皇让本王去收拾烂摊子。”秦王眼中带着明显的忧『色』,“本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只能留你一个人在京城带着孩子。”
顾清漪无意识地『揉』搓着手中的帕子,神『色』有些茫然,但嘴上还是本能地应着,“赈灾乃国之大事,父皇信任王爷,也是件大好事,你不必担心我们,只管安心去办差吧。”
她并没有挽留,不仅知道不可能,也明白秦王这阵子一直心系灾民,这会儿有机会出京赈灾,正和他心意。
“漪儿,辛苦你了。”秦王怜惜地把顾清漪抱入怀中,愧疚地说道,“你的病才刚刚好,正该好好养着,本王离京后,又该让你『操』心了。”
顾清漪已经缓过神来,留恋地在他怀中蹭了蹭,“王爷说得什么话,我是你的王妃,相夫教子,管理家宅原本就是我的义务,哪里算得上『操』心。再说了,你有鸿鹄之志,我怎能把你拘束于方寸之内呢。”她抬起头,眼中泛着笑意和包容,“王爷不愿让我折了羽翼,我的心同王爷一样,同样不愿意让你牺牲了个人抱负。”
“漪儿,谢谢你。”
秦王心中一烫,忍不住低头吻住她温软殷红的唇,顾清漪揽住他,热情地回应,一夜辗转,红烛不休。
灾民流离失所,赈灾事不宜迟,秦王根本没有多少时间留给顾清漪收拾,在处理一些杂事后,很快就带上简易的行礼和十位王府侍卫,启程离开。
顾清漪在城外送别,依依不舍地松开秦王的手,忍着离别的难过与不舍,与他说道,“王爷,你还是把封鸣带上吧,你都使唤惯了的,他又能力出众,去了灾区能帮你良多,留在京城简直是大材小用。”
封鸣板着脸站在顾清漪身旁,闻言看了秦王一眼,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是透『露』几分渴望来,很显然,他也是想跟着秦王离京的。
然而秦王残忍地无视了他的恳求,替顾清漪别起被风吹『乱』的鬓发,“不用,本王都安排好了,就让封鸣在京城保护你们,灾区的事,本王自有成算,你不必担心。”
秦王决定了的事,旁人就很难改变他的注意,顾清漪知道秦王是铁了心要把封鸣留下来了,叹了口气,不再相劝,而是从去了一块羊脂玉佩挂在秦王腰上,道,“这块玉佩是我让慧通寺师傅开过光的,能够保佑你平安顺利,你要一直带着,可别摘下来。”
秦王常带的玉佩在小团子满月时就送了出去,顾清漪一直留心,特地找了一块差不多的羊脂玉佩回来,重新送给秦王。
“好,漪儿你放心,本王会一直带着。”秦王珍惜地『摸』了『摸』玉佩,最后在顾清漪额头落下一吻,“好了,城外风大,你快些回去吧,本王也该启程了。”
顾清漪咬住唇,重重地点头,艰难地说道,“看着你走了,我再回去。”
秦王的视线落在她通红的眼眶上,眸『色』微深,终究还是跳上马背,挥鞭而去,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顾清漪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许久之后,马蹄声逝,连背影也见不着了,顾清漪才用帕子擦干眼泪,哑声道,“回去吧。”
封鸣点头应是,护送着秦王府的马车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