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重回京城社交圈,即便低调也要一番忙碌应酬,因为有秦王妃的关系在,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家中两位未出阁的千家更是炙手可热,说亲的媒人络绎不绝,几乎要把家中门槛踩没了。
与李家的风光相比,顾府可谓是门可罗雀,别说有人上门拜访了,就是来往的帖子都没见几张,在高门大家中可谓是独树一帜。
张氏的脾气愈发暴躁,这几月更是气得砸坏不少东西,她对顾清漪恨之入骨,却又不得不借她谋求出路,这日在顾康文下衙时与他抱怨,“旁人都说顾家祖坟冒青烟,出了个王妃娘娘,依我看,倒还不如没这份荣耀呢。看看她闹出多少事儿来,对娘家不亲近,反而去巴结定远侯府,现在连个外家都骑到我们头上,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地里笑话呢。顾府好歹是她堂堂正正的娘家,她这样爱答不理,对她有什么好处?老爷,妾身并不是想沾她的风光,只是咱们文茵受她连累,现在连个好人家都说不上,再不抓紧,这辈子就要毁了啊。”
顾康文脸『色』阴沉,“当初若不是你造的孽,又岂会有今日的因果。”
张氏一窒,心中很是不平,若不是顾康文不在意这个长女的死活,她何至于越界谋害?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的名声已经败坏得干净,得想着怎么补救才是正理儿。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说道,“我知道老爷不愿意我们亲近秦王府,但如今也是没法子的事,哪有娘家和外嫁女不亲近的道理,旁人不敢说秦王妃寡恩,却能议论我们顾府薄情,这对老爷您的官声也不好啊。”
顾康文依旧冷着脸,固执道,“我奉太子为主,岂能在太子失势之际转投秦王,这样墙头草的行为,我不屑为之!”
“老爷,妾身不懂朝政,只论家事。连太子都与秦王称兄道弟呢,没道理不让人与秦王府走亲戚啊。”张氏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咱们也不需交心,只当寻常亲戚走动便是,这样谁也挑不出理儿,还能挽回府上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顾康文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似是把这番话听进去了。
张氏心中一喜,继续说道,“前几日定远侯夫人住进秦王府了,说是要照顾秦王妃生产,咱们顾府作为正经的娘家若没有表示,难免过不去,等到秦王妃生下孩子,定远侯里子面子都有了,咱们顾府说不定成了对照组,名声更加不堪呢。”
“你想怎么样?”顾康文终于松了口,开始问起张氏的目的。
张氏抿了抿嘴,道,“定远侯夫人去秦王府照顾,咱们的茵儿也能去得,只要在秦王府住上几月,照顾秦王妃生产坐月子,秦王府还不得念我们的恩情?茵儿有了好名声,日后也能顺利说亲了。”
其实她也想去秦王府住上几个月,但是没有定远侯夫人那么洒脱,放得下府上这么一摊子。老爷最近原本就对她不甚亲近,若是再让哪个狐媚子钻了空子,就得不偿失了。
顾康文思量了一番,勉强能够接受这个安排,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便让秦王府打声招呼,过几日让茵儿过去吧。”语毕,却看到张氏脸上的为难之『色』,他皱了皱眉头,“有什么问题吗?”
张氏拧了拧帕子,语气怪异,“就怕秦王妃不乐意见到我们茵儿,她上回才把茵儿拒之门外呢。”
“放肆!”顾康文顿时大怒,桌几上的茶盏被他拍得哐啷响,“真以为当了个王妃就能目中无人了,我明日亲自带茵儿过去,我倒要看看,秦王妃有没有这个架子,把亲生父亲拒之门外!”
“老爷息怒,我朝以孝治国,秦王妃不敢不孝,您的话她还是要听的。”张氏安抚着暴怒的顾康文,眼中却闪过一抹胜利的得意,“妾身这就下去让茵儿收拾东西,明日与您一同去秦王府。”
“去吧。”
张氏福了福身子,带着笑离开了。
第二天转瞬便至,顾清漪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这会儿正坐在暖炕上与周夫人说话,“娘,我好着呢,身边也有徐嬷嬷看着,如今年关将近,府上正需要您的『操』持,没必要让您特地来照看。”
周夫人慈爱地看着她,“我在桃花庵住的那些年,定远侯府也不见出了『乱』子,如今来照顾我女儿生产又怎么了?就是宫中的娘娘临产还能开恩让母亲进宫呢,咱们都在宫外住着,哪有那么多规矩。”
“好好好,左右我说不过您。”顾清漪眉眼含笑,对于周夫人的到来,她心底更多是欢喜的,那点儿关于生产的恐惧也消失无踪了,“娘,到时候您可要在产房陪着我。”
周夫人就爱看顾清漪与她撒娇的小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乐呵呵地笑着,“何止陪着你,娘还能替你接生呢。到时候娘就是第一个见我乖孙的人了。”
顾清漪抚『摸』着圆润结实的小腹,忍不住遐想着,“咱们的宝宝一定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孩了。”
似是知道娘亲在夸他,小宝宝在肚子里动了一下,惹得母女两人惊呼连连,眼中的慈爱和喜悦溢于言表,恨不得现在就与小宝宝见面才好。
想到这里,周夫人脸上添了一抹忧虑,“你三月份怀孕,十月怀胎,正是瓜熟蒂落之时,这个月随时都有可能生产,早些还好,若是拖到新年大祭,有品级的女眷都要进宫拜祭,到时候可就危险了。”
新年祭祀不仅要拜祭先祖,还要朝见皇后,即便是身体健康的人都受不住,更别说是孕『妇』了。当初皇后怀着太子,八月份的大肚子都坚持下来了,更别说顾清漪这个对外说是八月份的孕『妇』了,皇后都能坚持,没道理她作为子媳的就特殊起来。
顾清漪同样忧心,却还是打起精神来,笑道,“还有大半个月才新年呢,说不定小宝宝等不及过年,明儿个就蹦出来了。”
周夫人也不是杞人忧天之辈,很快就收拾好情绪,附和地点头,“说的在理,我得再去看一看产房,检查一下有没有疏漏才是。”
周夫人自打住入秦王府的第一天,就开始张罗着布置产房,说是精心备至也不为过,这会儿又要去,显然是紧张而不自知了。
顾清漪看透也不拆穿,“我和您一起去。”
产房就在玉京苑西厢房,不远,周夫人并没有拒绝,与丫鬟搀扶着顾清漪下了软塌,自从身子重后她就不愿意走动,但这样对生产不利,这会儿多些机会走动也是好的。
院子里的梅花已经全然开放,淡黄『色』的朵儿点缀在褐『色』的枝桠上,傲霜斗雪,凌寒独放,别有几分意趣和滋味儿。院子里的雪被粗使婆子清扫得干干净净,还洒了盐末防止结冰,走在道上一点儿也不打滑,即便如此如此,含冬和秋雁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顾清漪,生怕她失衡摔了下去。
产房被周夫人派了婆子专门看守,每日都要消毒清扫一遍,闲杂人等轻易不得靠近,里面的布置更是宽敞舒适,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毕竟顾清漪生产后的一个月都要待在这儿,势必要收拾得能住人的。
周夫人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转而问起顾清漪来,“漪儿,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这还是顾清漪第一次来西厢房,也不知原本就这样,还是被阿娘改造过。她对住处倒是没什么需求,当即就称赞道,“娘亲布置得精心,我看没什么好添置的了。”
周夫人顿时满足地笑了起来,吩咐婆子们再清扫一遍后,才带着顾清漪离开了产房。
两人回到正房,顾清漪正被丫鬟搀扶着在大堂走动,就听丫鬟来报,“王妃娘娘,顾尚书与顾二小姐求见。”
顾清漪愣住了,转头看向徐嬷嬷,徐嬷嬷知道她的意思,连忙摇头,“奴婢未曾收到顾府要上门的拜帖和传话。”
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传话的丫鬟连忙添了一句,“娘娘,据门房说顾府车上有姑娘家的行礼箱笼,像是要久住王府的。”
这下轮到周夫人挑眉了,“看来我住进王府,让某些人按捺不住了。”
顾清漪也无语了,上次她拒不接见顾文茵,还以为就这样不了了之,感情还等在这儿呢。她能够不见顾文茵,却不能不见顾康文,她前世的舅舅,今生的父亲,不管关系如何,终究是长辈的。
她只好吩咐道,“快请他们进来。”
顾清漪转了一圈,出了一身汗,回房换了身见客的衣裳,周夫人要回避,被她拉住,“都是一家人,阿娘与我一起出去吧。”
周夫人转念一想,觉得在理,若是顾康文以长辈架子压人,她还能说上几句,因此歇了回避的心思,与顾清漪一同去了大堂,才刚坐下,丫鬟就带着顾康文和顾文茵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