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无忧食坊经过一番波折，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景象。
京都的学子也来到了殿试这一天。
这日一大早，两人刚洗漱完在说着话，丫鬟小厮们鱼贯而入，各自捧着东西。
负责餐食的丫鬟们，端来了各种食物，为首的大丫鬟丁香一一接过，摆放到餐桌上。
另外一队端着衣服鞋子往里间去，领头的是另一个大丫鬟连翘。
“大少爷，这是夫人给您准备的衣服，奴婢给您换上。”
周书然见状，便要转身出去：“宁兄你换衣服吧，那我先出去了。”
连翘连忙说：“周公子您稍等，我们家夫人也一同给您准备了一套，只是时间有些仓促，不知道您是否满意。”
周书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怎么敢劳烦周夫人呢。”
连翘有些无措，只能看向自己少爷。
宁舒望开口：“周兄不用推辞，既然衣服已经准备好了，你也就别驳了母亲的这番好意了。”
停顿了一下就说：“今日的场景，着装正式一点总归是没有错的。”
周书然想想今日将要面对的情况，不仅要面对很多高官，各地世家才子，还要面见当今圣上，宁舒望这番话很有道理，也不再拒绝了。
丫鬟见他同意，便上前伺候换衣换鞋，连翘亲自伺候宁舒望穿衣。
周书然在这宁府待了好几日了，还是不太习惯有丫鬟伺候，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而且自家娘亲也不喜欢这等风气，家里也只有娘亲和姐妹院里有丫鬟伺候，他和父亲身边贴身伺候的都是小厮。
有小丫鬟刚伸手要脱他的外袍，周书然就像是触电了一样，立马往边上挪了一步，嘴上念叨：“我来我自己来，不用劳烦你们。”
脸上还涨的通红，一旁的丫鬟们见他这副囧态，纷纷捂嘴偷笑。
宁舒望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生长，被丫鬟伺候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此刻看见周书然这样不自在，便也开口：“你们把东西放下便出去吧，我们自己穿就好。”
小丫鬟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笑着退出去了。
连翘有些不乐意，眼睛望着宁舒望脚下没有动弹。
“你也先出去吧。”宁舒望见她不走，低头整理衣服，头也没抬地吩咐。
连翘有些不乐意，但没说什么也退出去了。
“抱歉啊宁兄，我家里男子不用丫鬟，所以有些不习惯。”周书然见他把自己的丫鬟也撤了下去，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没事，我在清江城时，一切生活起居也都是自己打理，也习惯了。”
两人穿好出来，丁香刚想上前说话，连翘挤开她先一步走到少爷面前，伸手抚平衣服褶皱，整理腰带。
丁香见她这样也不孬，等收拾妥当了才又开口：“大少爷，周公子，早饭已经准备好了，都是些清淡温和的食物，不会影响今日殿试的。”
说完丁香拉开两个椅子。
宁舒望先一步坐下，连翘也紧跟着在他左手边站定。
“多谢丁香姑娘。”周书然客气地答谢后才入座。
宁舒望拿起筷子，连翘就极有眼色地给他布菜。周书然捏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和着米粥。
“周公子，可是不合胃口？或者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厨房，一会就能准备好。”丁香见他这样以为是不满意准备的早饭，有些紧张地询问。
连翘抬眼瞥了她一眼，一边嘴角扬起，有些嘲讽的意味。
“不是不是，丁香姑娘不用麻烦了，我只是想着一会殿试有些紧张，便没什么胃口了。”
“哈哈，周兄你现在不吃，一会殿试时还要写一篇策论，到时候在众人目睹之下，发出些什么不该有的响声，就不得而知了。”宁舒望一边吃一边调侃，他倒不紧张，以前跟着祖父也是去过皇宫见过皇上的，京都内的高官贵族也多有见过，所以现在心情和平日一样，没有什么波动。
扑哧～
一众丫鬟也笑得出了声。
周书然讪讪笑，想到这次来京都的马车上，自己就因为晕车没吃东西而出的糗，也就不管有没有食欲，端起勺子吃了起来。
用了一整碗的米粥，又吃了些清淡的蔬菜，才放下筷子，抬眼见宁舒望已经端起了茶水。
“周兄现在好些了？吃饱了吗？”
“刚刚想着要多吃些不能出糗，倒缓解了紧张的心情，吃的挺好。”周书然笑着回答，还摸摸自己的肚子。
丁香见他停筷，也送了杯茶水过来。
两人喝了几口茶，便起身离开了。
丁香正在收拾饭桌，连翘在一边坐着，口气颇有些怨恨地说道：“也不知道那是哪个小地方来的公子，跟没见过丫鬟一样，刚刚伺候穿衣的样子你没见着，大少爷还因为他把我们都打发出来了！”
丁香笑笑并不附和，手上的动作也不见停。
连翘见她不说话，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倒是殷勤，比伺候大少爷还上心呢，怎么了，你是看上他了？”
丁香听这话脸色有些不好看，反驳道：“你别瞎说。周公子是大少爷带回来的，自然就是府上的客人，我当然要好生伺候了。”
连翘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听，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呢。”
丁香此时语气也不太好，阴着脸回复她：“我去伺候周公子，不是正好让你独自在大少爷面前伺候嘛，指不定你现在心里正偷着乐呢。”
连翘努了努嘴，哼了一声，扭着身子先行离开了。
周书然来到门口时，马车已经在候着了，用的是宁府的马车。宁舒望说京都里权贵太多，情况会复杂些，而且宁府的马车也更熟悉情况，便让周家的马车夫和小厮去歇着了。
“少爷，宁公子。”竹青见自家少爷出来，连忙上前请安。
“不是让你歇着么，你跟着我也进不去，还得在宫外候着。”周书然开口。
“小的还是跟着公子更安心些，留下来也没什么事情。”竹青笑着回答。
周书然没有拒绝，两人进了马车，竹青在车夫边上坐下，马车便朝着皇宫驶去。
到了宫殿门口，马车便停下来了，有声音传进马车内：“这位贡士，前面就是皇城重地，马车无昭不得再前行了，烦请学子下车步行前往。”
周书然跟着宁舒望下了马车，见说话的是个年长的太监，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脸面的小太监。
宁舒望躬身抱拳，先行一礼，“见过王公公，多谢公公提醒，我等遵从。”
周书然也学着行礼，嘴上说道：“多谢王公公。”
“原来是宁大公子啊，你这边请。”那太监也态度恭敬地指示。
原来和宫里的管事都认识，周书然心中已经不觉得震惊了，这几日对于宁家也有所了解。
宁舒望微笑点头示意，便往太监手指的方向行进，走了几步才回头小声地和周书然说道：“这位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颇受重视，他的师父是御前总管太监，日后若你在京都为官，定不能得罪他。”
周书然听闻此言，又回头看了那太监一眼，心中谨慎地记下，“是，我记住了，这皇城里不能得罪的多了去了。”说完不由苦笑一声。
“是啊，京都里不好的就是这一点，权势最重要。”
“寒窗苦读十几年，如今还不得不处处小心逢迎。”
“周兄你看得清楚，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跑去清江城的原因了，呵呵。”
宁舒望笑得很无奈，见前面已经聚集了一群学子，便噤了声。
“这么多人啊，这希望是不是更小了。”
周书然看着面前一百多名学子，本来是紧张，现在还有些迷茫了。想来当初在清江城他是会元，还有一番雄心壮志，也曾对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有所期盼，可如今见那么多人，也不敢再多想了。
宁舒望安慰道：“虽然那么多贡士，但你的会元身份也不是轻易得来的，你的才学我了解，不可多得，京城里的公子哥很多都比不上你。”说完还用力地拍拍他的肩膀。
“相信你妹妹周小姐说的话。”
周书然想到妹妹对他的关心和信任，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的不安压了下去。
有些清江城相熟的学子，看见周书然来了，便纷纷地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京都见闻，熟悉的面孔和乡音，也让大家慢慢放松下来。
宁舒望站在一边，嘴上回答着，还不时的在人群中寻找着。等有小太监招呼能进去了，才看到远处姗姗来迟的好友。
“肖愁，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还能来迟，我也是很服气你了。”宁舒望等着好友过来，没好气地说道。
“还不是我娘，我都准备出门了还非拉着我多吃点，我不吃她就要伤心抹眼泪，没办法。”肖愁气喘吁吁地说道，头上已经满是汗水了。
“哈哈，快进去吧。”宁舒望已经见怪不怪了。
现在还不是直接去见皇上，而是在偏殿先完成一篇策论，合格了才有资格进入正殿面见皇上。
有官员和太监进行两轮搜身，任何不相关的东西都不让带入。如此严格筛查后，才得以进入偏殿，
偏殿正中此时已经站着一位威严的考官，学子们不敢出声按照指示纷纷坐下。
“各位学子皆是寒窗苦读数十年，经过层层选拔考验才有机会站在这里。此番策论的题目已经放置在各位桌上，请各位学子施展才学谨慎作答，限时一个时辰。”
考官洪亮庄重的声音响起，没一会就鸦雀无声，只能听到砚台磨墨和纸张翻动的声音。
寂静无声，大家思索一番后便都提笔作答。
一个时辰后，铜锣声响起，监考的官员厉声开口：“时间结束，所有贡士停笔作答，违者废除考试资格。”
此言一出，有些还没写完的学子也不敢再动笔了，哭丧着脸放下毛笔。
“策论已经结束，所有贡士一律离开，考卷平放在桌面上，请勿携带考卷。”
学子们纷纷放好答卷，起身离开，很多人都是双颊通红，想来是紧张激动导致，也有几个作答不理想的考生已经在小声哭泣了。
等所有学子离开，偏殿立马上了锁，一盏茶功夫，等墨水都干了后，几个小太监挨个收了答卷汇总到考官手中，之前在宫门口见过的王公公进来了，跟在考官身后又离开了。
“他们这是去阅卷了吗？”有学子透过窗户看到，不由发问。
管事的太监听到了，客气疏离地回答：“这些考卷现在送由大学士阅卷评判，待合格后会通知各位。现在杂家领着各位贡士到膳堂用膳。”
周书然找到宁舒望才跟着人群移动，“这么多人不知道能有几人合格？”
肖愁伸头，抢先一步回答：“现在有二百位学子，按照往日的情况，都是取六成合格，进入正殿面圣。”
“二百位？才取六成？”周书然不由咂舌。
“是啊，京都取会试前八十人，另外三个府城取四十人，这就是二百人呢。”宁舒望解释。
周书然也不言语了，心中忐忑不安，用饭时也如嚼蜡，食不知味。
倒是那肖愁，也不挑食，吃的喷香有味。
宁舒望不由调侃：“看样子早上肖伯母也没让你吃饱啊，看你这饿的。”
“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本来就是垫底儿来参加的殿试，大概率就在这被刷下来了，以后也没机会进宫，还不趁现在多尝尝宫里的御膳啊，回去爹娘问我今日怎么样，我也好和他们讲述这个中滋味啊。”
肖愁边说还边用筷子敲敲碗边，倒是豁达。
周书然被他这番想得开的话感染，也大口吃了起来，就算这次没通过那也是用过御膳的人呢！
那两人见他这样，默契地对视，皆笑了起来。
结果就是，周书然一时没注意，吃多了。
饭后众人又被带到一个宫殿休息，宁舒望和肖愁皆坐着，周书然在他们面前来回踱着步。
“周兄，你这是有多紧张啊，来来回回走得我头要要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