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的时候,高考成绩出来了,宋时岁正常发挥,得偿所愿,报了自己喜欢的学校和专业,而江凛安也开始准备去国外留学。
他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宋时岁听见宋时年在和他打电话,待通话结束之后,她才开口道:“哥,你明天去送江凛安?我也要去,毕竟同学三年,他也挺照顾我的。”
她声音很云淡风轻,就是在面对一个高中同学,即将离开祖国,远赴他乡时的普通情绪。
没有什么太多的不舍,只是由衷地祝愿他前程似锦。
虽然,她知道他一定是前程似锦的。
宋时年看着她,眸中的难以言说一瞬而过,随后是满脸的质疑:“他早上八点的飞机,我最迟六点半就得出门了,你确定你起得来?”
“你瞧不起谁呢!”宋时岁说着就定了三个闹钟,五点、五点十五、五点三十。
她看起来倒是势在必得,宋时年看着她定的闹钟,觉得更靠不住了。
果然,第二天早上,宋时年五点半的时候喊了她一次,然后一直等到六点她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传来。
他用指节叩了叩她的房门,随后又觉得这点声音不足以让她听见,直接整张手掌拍了起来:“宋时岁,六点了,再不起就来不及了。”
宋时岁被拍门声震醒,三个手机闹钟,自己愣是一个也没听见......
在床上挣扎了好一会儿,她眼睛还是连一条缝都睁不开,还要刷牙洗漱换衣服吃早餐,肯定来不及了。
转念一想,她亲哥去上学她也没这股殷勤劲,还是不为难自己了。
“好困,起不来了,哥你帮我祝他一路平安吧。”
宋时年无奈摇头,只得自己开车走了。
......
跟江凛安一起到了机场之后,宋时年看着周遭人来人往,突然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浮上心头。
“宋时岁本来是打算来送你的,结果睡过头了,她说祝你一路平安。”
“嗯。”
江凛安暗淡的眸光有一瞬间的亮堂,随后又归于深邃,看不出低落,也全无半分欣喜,隐藏情绪,已经成为他一种本能。
“行,你去那边如果吃不惯就请个厨师,家里备些常用药,刚去到可能水土不服,身体各种不舒服,最主要的是多交些朋友,有什么事也都可以给我们打电话,别自己闷着。”
宋时岁不喜欢沉默寡言的人。
最后这句是宋时年在心里说的,成长环境造就性格,他知道江凛安心里有裂痕,没那么容易敞开心扉,沉默已成习惯,更像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宋时年也看得出来,他喜欢宋时岁,这是少年隐忍的无声的爱,他们都知道宋时岁对于现在的江凛安,没有半分的心动,既然他不打算诉说这份爱意,宋时年也不会去戳破。
“时岁说的没错,你有时候是挺啰嗦的。”江凛安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提过自己的行李箱,把杆子拉上。
宋时年脸上的笑意依旧张扬又肆意: “你这就叫不识好歹。”
“走吧走吧,再不走一会儿飞机都飞了。”
江凛安转身迈步向前,宋时年看着他独自远行的背影,有些黯然失色。
他点开手机,看了眼导师给他发来的电子邀请函,突然就对自己心生嫌弃了,觉得自己跟个小姑娘似的。
分别是一个很苦涩的词,他同情江凛安正在无言经历这份苦涩,恍然间又想起自己离这个词也并不遥远。
......
宋时年暑假和大五一整年都要在医院实习,正好他的导师要去国外做一个项目研究,给他也争取到了国外顶尖医院的实习名额,这是很难得也很重要的机会。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高善予,意外的是高善予看起来比他本人还开心。
“哇这个医院在全球都是出了名的,有好多复杂高难度的手术都是在那完成的第一例。”
“我男朋友怎么这么厉害啊。”
“那你好好跟着那边的医生和老师学习噢。”
高善予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虽然他平时没个正形,但急救队培训的时候,给她划重点讲资料的时候,还有两个人一起在图书馆学习的时候,他脸上认真而严肃的神情显而易见,那是他对医学的敬畏与热爱,也是他“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的初心彰显。
高善予喜欢他满身少年气,活泼明朗的样子,但也不得不承认,安静专注地投入一个领域的他,也总有无限的魅力。
宋时年一开始没想到那么多,也很高兴,但那天送了江凛安出国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分别的含义,如果去了,他岂不是得异地恋了!!!
“你真的希望我去?没有一点儿舍不得我?”
他语气里有点儿委屈和不舍,其实很多时候他总觉得高善予太过善解人意了,她黏人一些,跟他撒娇,甚至抱怨一下,问他能不能不去,他也不会生气的,但是她没有。
“机会难得,干嘛不去?”
“一年也不是很久,再说了不是还能打视频嘛,就算你不去,留在A市,也照样要实习,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跟你出国大差不差。”
高善予向来是理智和平静的,她有不舍,但那是他的前途,他的梦想,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奔赴。
在她这里,爱不是两个人的共同沉沦,而是彼此都能熠熠生辉。
宋时年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难得温柔缱绻:“好,那你要是想我了,随时打视频。”
......
出国那天,宋时年是和整个课题组的人一起去的,就没让高善予去机场送他。
两个人在校门口分别,七月的骄阳把地面晒得滚烫,迎面而来的风都是热的,把人糊得晕头转向。
“你照顾好自己,晚上尽量别一个人出学校。”
“生病了要及时去医院,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都可以去找罗彬,我跟他打过招呼了。”
“最重要的是,早睡早起,别熬夜,好好吃每一顿饭,知道了吗?”
虽然宋时年知道自己说这些会被嫌弃啰嗦,但这也控制不了,几乎是他的一个本能。
“知道,快上车吧,别让大家都等着你。”高善予催促道。
宋时年长舒了一口气,而后转身,分别真特么难受啊。
“阿年。”高善予趁他还没上车,又喊住了他。
“嗯?”宋时年转身看着她。
她手指圈住木质的钥匙扣晃了晃,那个“年”字在阳光下一笔一画连同纹理都很清晰。
宋时年这一刻心跳骤然加速,他大步流星向她走去,而后紧紧拥抱着,高善予抬起手,有规律地轻拍他的后背。
有时候,拥抱比亲吻更动人。
她低声说:“晓看天色暮看云。”
他忽而轻笑一声,问:“然后呢?”
高善予说没有然后了,叫他赶紧上车,别耽误了时间。
宋时年坐上靠窗的位置,恋恋不舍地跟她挥手作别,直到车子远离,看不见她的任何身影,才将手放下。
他知道: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她只说了前面半句,还说他是傲娇鬼呢,简直五十步笑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