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萧太后道:“大石那厮试图弑主自立,自然是我契丹人的奸臣,我也自会想办法清理门户的,使他狼子野心的图谋不能得逞,这个就不劳你莎提点费心了。
“只是,大石虽然不是个东西,可他毕竟与我是同文同种的契丹人,宝藏真若落在了他的手上,那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于我契丹人的长远大计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损失。
“他若是能以宝藏里的金银为根基,反攻复国,作出一番大事出来,我萧莫娜也是乐观其成的。这怎么说,也比落入你们金人的手里强吧?
“所以么,关于藏宝图的事,我劝你莎提点就不要再作痴心妄想了,你从大石那儿得不到的,在我这儿也休想得到。
“我萧莫娜就算是死,也不会把宝藏的消息吐露一星半点儿给你的!就算你把世上所有的酷刑在我身上用个遍,我萧莫娜也绝不会屈服于你的淫威的!”
张梦阳见他们眼看着就要说崩,赶紧打了个哈哈,跳出来打圆场道:“不会不会,绝对不会,莎姐姐不是那样的人,我敢保证她绝不会对姨娘你作出那样的事!
“什么宝藏不宝藏的,那狗屁玩意儿又冷又硬,饥不能食寒不能衣,我看还不如让它们安安稳稳在地下埋着呢。
“宝藏是姨娘的,再过一万年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可姨娘这辈子有我养活着,丰衣足食,荣华富贵的了,还用那些宝藏做什么?
“莎姐姐也是一样,皇上赏赐给咱郑王府的金银随便你支取,保你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用不尽。姨娘的那些宝藏么,你就别动她的了,好么?
“你若真的喜欢金银珠宝的话,等回去了你开出个明细来,要多少都不在话下,府里没有的咱到宫里去要。皇上金口一开,任是天上的月亮……”
不等他说完,莎宁哥推了他一把,白了他一眼道:“瞧你那德行,总是说些不着边际的傻话,哪里像是一个即将走马上任的谙班勃极烈?”
说罢,她就不再搭理张梦阳了,而是转过头去对萧太后道:“虽然太后对我误解甚深,可我还是要对你说,我绝没有一点儿惦记你那宝藏的意思。我这么做,可都是设身处地地为太后你着想啊。
“太后试想,历朝历代的亡国之君,末代皇帝,有几个能得着个保命善终的下场的?不是被杀就是被流放,史书上白纸黑字班班可考,这可不是我随便乱讲的吧?
“就是你那皇侄耶律延禧,不也被流放到极北边地放羊去了么?他到的那地方比咱们脚下的漠北可冷多啦,一年当中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天寒地冻,这会儿的他有没有命在都还两说着呢。
“相较而言,太后你比他可是有福得多啦。有梦阳在皇上和太夫人跟前维护于你,皇上对于你的存在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对你的故国女主身份不予深究。
“现在你还又产下了麟儿,将来母以子贵,你在大金国的富贵终身,那是不消说的了。放着这等好日子不过,何必净想那些个没用的?
“即便你把事情搞成了,恢复了大辽的江山又能怎样,人家姓耶律的才是契丹人的皇族正统,你的儿子是你跟梦阳两个人生的,姓张,跟你那死去的皇帝老公耶律淳半文钱的关系也没。
“难道你还指望着天下的契丹人会拥护一个姓张的野种来做大辽皇帝么?”
听了她最后这句话,萧太后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怒道:“请你说话放尊重些,阿撒明里暗里都是他张梦阳的儿子,我可从没有硬指他是天锡皇帝之子。野种二字用在我阿撒的头上,未免过分了些吧。”
莎宁哥冷笑着站起身来,道:“野种就是野种,你们之间既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对你也不是什么明媒正娶,你们一起苟合生下的孩子就是野种。”
接着她又朝小郡主一指:“不光你跟他生下的孩子是野种,这小贱人将来跟他生下了孩子,也是野种。就算我莎宁哥将来给他生了孩子出来,也依然是野种!”
说完之后,莎宁哥看了看气得脸色煞白的萧太后,得意地冷笑了两声,迈步又走回到了她原先所站立的位置,重新篝起了一把火来,远远地坐在那里独自取暖,不与他们三人为伍。
不光萧太后和小郡主被她这话给气得够呛,就连张梦阳却被她这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心虚地暗自嘀咕:
“莎姐姐这话什么意思?她说姨娘和莺珠给我生的孩子是野种也就罢了,怎么连她自己的孩子也要骂之为野种了?
“难道说,她是在怪我只会跟她们胡搞乱来,光乘车不买票,没有给她们个正式的名分么?可我一直以来都被命运抛闪得东跑西颠,随波逐流,哪里有个安稳下来的时候儿?
“想要热热闹闹地举办一场婚礼,给她们每人都安插一个名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的事儿么?可这事儿,怎么也得诸位老婆们都到齐了才行得呀。
“试想一场盛大的婚礼,一群老婆们凤彩霞帔,就我张梦阳一个新郎官点缀在其间,跟她们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然后礼成,送入洞房。
“可是…这么许多的老婆,一块儿送入洞房的话,还不得把我姓张的活活累死?到时候,先…先从哪一个开始呢?”
正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现萧太后冷峻的目光正隔着火焰朝自己这边射了过来。
火焰熊熊,炽热得灼人肌肤,却仍然减损不了姨娘目光中所携带的寒冷。
萧太后拿着一节枯枝狠狠地摔了过来,砸在了他的脸上,恨恨地道:“听到了没,人家说你儿子是野种!”
张梦阳连忙低声下气地安慰道:“好姨娘,乖姨娘,咱不生气,不生气。阿撒是我的嫡长子,这是咱们言明在先了的,怎么会是野种呢,你别听莎姐姐乱说!”
小郡主冷笑道:“奉劝你还是小点儿声,敢说她的话是乱说,待会儿她找你算账,看有你好受的。”
张梦阳腾地站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我…我去说说她,简直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说自个儿家的孩子是野种呢!”
说罢,他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莎宁哥那边,低下声来,似恳求似商量地说了许多话,一句也没给萧太后和小郡主娘儿俩听见。
在莎宁哥哪里待了一会儿,又生怕冷落了这边的大小老婆,还得再跑过来陪着她们聊会儿天,说会儿话。
似乎刚一坐热,又得跑去莎宁哥那边扯淡几句,生怕惹了她心里不快。
没想到,这么来回折腾了几趟,非但哪边都没讨着好,哪边也都挨了不少的骂,而且还弄得他身心疲惫不堪,自觉无能透顶,心下也不由地怨气冲天,牢骚道:
“你们都对,就我一个人不对,就我一个人不是东西,行了吧?懒得理你们了,寡人肚子饿了,去打个野味儿来吃。”
说完,他就拎着宝剑到远处寻找野味去了。
他的运气不错,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捉住了一只半大的野山羊,拖到河边一剑杀了,洗剥干净扛了回来。
两边的三个老婆他谁也不理,在她们中间的位置上又生起了一堆火来,做了个简易的烤架,把洗剥好的山羊架在火上轮转着烧烤起来。
在火焰的炙烤下,山羊很快就散发出了诱人的香味儿,融化的油脂,把逐渐焦黄的山羊滋润得亮光光地,单是用眼睛看,就能想象得出那香喷喷的美味来。
随着油脂一滴接一滴地坠入火中,整个空气中都洋溢着烤肉的味道。
肉眼见着就要烤熟了,可这时候的张梦阳却又犯起了难来。
令他烦恼的是:这肉烤好了之后,拿宝剑切割了,是把她们叫过来一起吃呢,还是分头给她们送过去?
如果她们都端着架子不搭理自己,那势必是要给她们送过去的。可若是送的话,是先给姨娘和莺珠她们送呢,还是先给莎姐姐送?
他很清楚,这看似芝麻绿豆大点儿的破事,如果处理不好了,在这些小心眼儿的女人们中间,很可就会酿出大事来的。到时候自己又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论辈分嘛,自然是以姨娘为尊,何况她还是大辽的天锡太后,还又是阿撒的妈妈,这过家家排座次的事嘛,当然应该把她排到头里的。
可若果真那样,莎姐姐嘴上或许不说,心里头肯定恚怒不已,十天半月的不搭理自己都不稀罕,说不定还可能会不辞而别,一走了之。
若她赌气走了之后,再想要见她一面那可就难比登天了。这人海茫茫的,她要是不想见自己的话,自己两眼一抹黑,可到哪里找她去?天南海北的还不得跟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思来想去,左右掂量,到最后,到底还是让他琢磨出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