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的矿工们为了半个窝窝头,完全失去了理智,疯了一样往前冲。一个矿工刚抢到手,立即又被另一个抢过去了,但他又被别人扑倒,你推我挤,也不知多少人压在一起。
窝窝头被挤碎了,碎块却让矿工们抢得更激烈。手疾眼快的,把抢到手的小块塞进嘴里再去抢;慢了一点的,把地上的碎屑连同沙土一起抓起来往嘴里塞;后面挤不进去的,要么故意压上去堆人山,要么怒打前面的人。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很压抑,一肚子郁闷和怒火无处发泄,这时有了突破口,狂暴的一面完全显露出来了。很多人不再是为了抢窝窝头打人,平时有些争执或看不顺眼的,趁这个机会干他几拳。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被打了的人立即反击,连过来劝架的赵日天都挨了好几下,暴怒之下也开始打人。整个矿洞内大乱,除了我和冯文轩外,几乎都在互殴、群殴,还好吃饭的地方没有工具,赤手空拳一时半会打不死了。
两个守卫在远处大叫,但是没人理他们,这一群本来就是暴徒,暴走之下什么都不怕了。
这种混乱的机会,隐藏的杀手有可能会对我下黑手,我背靠着墙暗中戒备,留意观察,但一直没人向我扑来。
一群守卫怒骂着冲进来了,左手皮鞭劈头盖脸乱抽,右手明晃晃的腰刀作势要砍,谁要是敢反抗,肯定会一刀砍下来。在皮鞭和刀锋面前,矿工们终于恢复理智了,停止了斗殴,或躲避或抱头蹲下,很快混乱就结束了。
“为什么打架,你们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守卫小队长苏恨咆哮怒吼,我们这一片有上百个矿工是他负责分管。
许多人斜眼看向我和冯文轩,但没有人说话,气氛非常紧张。
“不说是不是?不说先每人打三十皮鞭,再交给诸老大处理!”苏恨更怒了。
诸老大就是矿场守卫总队长,也就是我们刚到矿区时,给我们训话的那个高大强壮得吓人、脸上被烧伤的家伙,真名是诸傲游,私底下我们都是称他为“猪熬油”。这个绰号应该是谐音和他脸上的烫伤叫出来的,但毫无疑问落到他手里,会像猪被活活熬油一样惨。
矿工们面面相觑,有一个叫郑成双的矿工指向了我:“是他,赵铭志,把窝窝头丢到地上,我们为了抢窝窝头才打起来。”
苏恨立即瞪向了我,抖了一下皮鞭,一脸杀机:“你为什么把馒头丢了?”
我平静地说:“不是故意丢的,是不小心掉地上了。”
苏恨怒道:“连个馒头都拿不住,你还能做什么?都吃太饱不想吃了是不是?今天的下午餐取消了,都不要吃了!”
矿工们脸色大变,然后一个个怒目瞪向我,没有人反思自己抢别人的东西不对,受到惩罚全是我的错。
郑成双道:“队长,我们是饿惨了才抢,吃太饱的是赵铭志,刚才他说吃不下,分了一大半给冯文轩,冯文轩不要,推来推去才掉下。他们都不要,所以我们才抢啊!”
苏恨皱眉望向我,我急忙说:“吃不下那是互相推让时的客气话,你看他这样子,再不多吃点就支撑不住了。老公羊不是叫我们要团结吗?要是少了一个人,整个小队就要减产了,我这是为了团队着想。”
吴开山跳起来道:“不是这么回事,什么狗屁为了团队着想,他们两个搞基,亲亲我我秀恩爱……”
“啪!”苏恨一鞭抽在吴开山脸上,一脚把他踹倒:“妈的,我叫你说话了吗,叫你站起来了吗?别人搞基关你屁事,你tmd的菊花发痒了是不是?”
吴开山抱头趴在地上不敢吭声,很多人想笑却又不敢笑出来。
苏恨一鞭抽在赵日天身上:“你这个队长怎么当的?乱成这样!我不管你们搞什么基,总之给我安分一点,要是再敢闹事,老子一个个活剥了你们的皮!”
矿工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咒骂了一会儿,苏恨带着守卫离开了,铁门重重关上,我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没人敢再闹事了,但超过一半人都不时用怀着敌意的眼光看我,把我给恨上了。吴开山和郑成双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畏惧苏恨的警告,现在就会扑上来把我撕碎。
我只能假装不知道,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善良之辈,都是下了地狱到这里来受苦刑的极恶之鬼,还能指望他们对我有多友好?就连我也做过许多人所不齿的事,当过阴阳界情义帮副帮主,拿世间的道德标准来看,我就是流氓头子,也不是好东西。唯一不是坏人的可能只有冯文轩,前题是他说的话是真的,是无心之过。
接下来继续挖矿,中午本来有一次喝水机会,被取消了。到了下午餐时间,我们在吃饭的矿洞里干等着,就是没人送饭来,也被取消了。守卫们巴不得找机会惩罚我们,没收的食物和水,可以拿去奖励给其他矿工,羊毛出在羊身上。
队友们更痛恨我了,开工的时候,他们拿着工具,一个个恶狠狠地瞪着我,大有一拥而上乱棍敲死的势头。不过后面有守卫看着呢,他们不敢,我也不怕他们,我正愁没机会再死一次。
没吃饭没喝水,本来就疲惫的人更疲惫,还有点力气的人也不想干活了,挖矿的人乱挖,搬运的人乱丢。赵日天吼了几次,没人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要不是远处有守卫盯着,说不定他们会连赵日天也放倒。
又饥又渴的矿工们精神恍惚,磨磨蹭蹭到了快要收工的时间,突然有一个人惊叫一声:“要砸下来了!”
我一个激灵,抬头看到一块巨大的岩石正在倾倒下来。原来大家都心不在焉,该支撑的地方没有支撑,该挖掉的地方没有挖掉,只管往松脆好挖的地方下手,把一块巨石的下方和左右都掏空了。
眼看巨石就要砸下来,矿工们有的吓得愣住了,有的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我急忙用手中的尖镐撑住了巨石,由于巨石刚开始倾斜,还没有完全压下来,我这一顶让它缓了一下没有立即压下。但是镐柄太短无法支撑在地上,我双手握着才能撑住,随着巨石的倾斜度变大压力急速变大,哪里能顶得住?
“快跑!”我大吼一声,惊呆了的矿工们这才丢工下具扭头狂奔。
我支撑不住了,巨石轰然压下,一这瞬间我发现自己不是为了寻死才去顶,而是出于本能。因为这么大的巨石压下来,会把我完全压碎,这具躯体可能无法复活了,如果给我思考的时间,我可能不会去顶。
为什么出于本能,未经思考,我可以牺牲自我,有了思考的时间反而不能?也许人性本善,每个人骨子里都是善良的,是太多利害关系把本心给掩盖了,想多了人就变坏了。
这一次死亡比上一次坠崖更快,几乎没有感觉到痛苦我就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我又进入了那种如梦似幻的情况,好像自己是一个气漩在转动着,把一些阴冷的能量吸过来。渐渐的我的意识变清晰了,看到了一柄剑,没错,就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灭魂剑!
此刻并没有我存在,只有一柄剑,我就是灭魂剑。剑柄处的气漩自动旋转,吸收能量,我不能让它加快速度,只能由着它不紧不慢地旋转。这一次吸收的能量明显比上次更多,以至于气漩中黑色的部分大过了红色的部分,似乎剑身也变冷了,但气漩的平衡和旋转速度没有改变。
我感觉吸收来的阴冷能量带着某种邪性,或者煞气,我很难形容,总之就是属于阴暗面的东西,让我感到不安。这种不安是出自最单纯的直觉,并非我的想法,实际上我此时没有太复杂的想法,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有时做梦也会感觉恐惧,但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害怕,我现在就是这样。
突然之间,一切幻像消失了,我像是从睡梦中醒来。眼前仅有一盏小小的油灯发出昏暗的光芒,无法照亮整个矿洞,但我还是分辨出来了,这是我们平时过夜的地方。
定了定神,我发现右边手臂上打着夹板,缠了布条,头上也缠了布条,但是并不是很痛,右手是可以动的。而且我精神健旺,体力充沛,好像身体里面变清爽了,不像以前那么怕热了。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也提高了,换了以前在这样的光线下,我无法看清整个矿洞。
看样子我没有被巨石砸烂,只是头部被砸破,手臂折断,被抬回来放在这里了。没有被砸烂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地下不平整,有许多大小石块和矿车,这些东西顶住了巨石。我把头上的布条扯下,布条上有血,摸了摸头却没有明显的伤口。再把手臂上的夹板松开,可以行动自如,也没什么大碍。看来复活的同时,伤损的地方也基本好了。
居然没有守卫在看着我,也许我可以逃出去,可是我能逃到哪里去呢?离开了这里,可能灭魂剑吸不到能量了,所以不能逃。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火光和脚步声,守卫们押送着矿工回来了。看到他们走进来,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可压抑的冲动,这些人渣、恶棍、狗娘养的东西,无情无义,恶毒残暴,我为什么要救他们?现在我就把他们全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