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重摔在地上,好像连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都听到了,这种感觉很可怕,还好非常短暂,下一秒我就无知无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有了知觉,就像是在做很模糊的梦,无法准确说出自己是什么状态,在什么地方,并没有一个自我存在,但又确实有了知觉。好像我是一个气漩,一半冷一半热,阴阳分明,如同太极图一样在慢慢旋转着。
就这么混混沌沌地转啊转,有某种阴冷的能量被吸入气漩中,我的意识渐渐变得清晰了一些。有时我感觉自己是一个人,气漩在我额头处旋转;有时我又觉得自己是一柄剑,气漩在剑柄处旋转着。
一切如梦似幻,我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剑,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也没有时间观念。恍惚中我又有了另一种感觉,似乎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无法形容它的大小,更不知道有多深,气漩吸扯过来的阴冷能量,正是来自于这个黑洞。黑洞深处更黑更冷,简直难以形容,让我感到了恐惧,但我又不知道具体害怕的是什么。
突然之间,如同梦醒一般,所有幻觉都消失了,我感觉到了完整的自己,并且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睁眼一看,我躺在这段时间过夜的那个矿洞里,门外守卫们正挥着皮鞭,赶着我的队友进来。
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额头,光滑平整哪有什么气漩?再看手脚身体都是完整的,有些地方淤青了,感觉还有些痛,但精神健旺,体力充足,来到恶鬼界后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接着我记起了被人推下悬崖的事,我一定是摔死了,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复活了。
除了吴开山外,我没有得罪过别人,是谁要置我于死地呢?我看着队友们一个个走进来,想从他们的表情看出一点苗头。他们有的神情漠然或木然,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有的对我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吴开山看到我时,有些幸灾乐祸的得意,并不是报仇血恨的快感,这件事应该与他无关。
只有冯文轩看到我时,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快步走过来:“你还好吧?”
我点了点头,心里感到很奇怪,老公羊明明说每死一次都会变虚弱,上次吴开山复活后气色也很不好,为什么我复活了却感觉疲惫和虚弱一扫而空,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倒像是吃了一顿美餐然后深沉地睡一觉自然醒来。
这时我的思考能力完全回来了,很快就想到了原因。在阴阳界恶灵入侵时,灭魂剑升了一级,剑柄上出现了一个气漩,能够自动吸收灵气。可以大胆推测,灭魂剑还在我体内,只是受到了限制我感应不到,无法显现。受限制的其实是我,不是灭魂剑,当我“死亡”时,对我的限制也就不存在了,所以灭魂剑得以显现,自动吸收能量。灭魂剑吸到的能量,也就是我的能量,所以我假死一次不仅没有变虚弱,反而变强了。
这么说来,我还是因祸得福了,我找到练功的方法了!
我正在窃喜,队长赵日天过来了,示意冯文轩走开一些,叫旁边的两个人也走远,然后在我旁边坐下:“你昨天怎么会掉下去?”
我平静地说:“从升降梯出来的时候,有人在侧面打了我一拳,并且把我撞跌下去了。”
赵日天转头看了吴开山一眼:“是他吗?”
“应该不是,他走在我前面。”
赵日天皱起了眉头:“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前几天你打死了吴开山,昨天你被人弄死了,明天又要弄死谁?少了一个人产量就变低,别人的劳动量就增加,你这是在拖累大家!”
我摊了摊手:“我没得罪过别人,别人要害我我也没办法,我又不想死。”
赵日天想了想,可能觉得有道理,脸色好看了一些:“以后注意一点,尽量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谁要是敢找你麻烦就跟我说。”
“是是,多谢队长。”我急忙道谢,心里却在叫苦,看来我不能再随便死了,不死又怎么练功?
赵日天欲言又止,拍了拍我的肩头:“行侠仗义是好事,但要量力而行,你好自为之。”
我点了点头,不论是为了团队的产量,还是赞同我的美德,总之他答应罩着我了,只要我没做太过分的事他都会关照我的。这放在昨天还是好事,现在对我来说却未必是好事了,我巴不得天天打架,每天被人打死了好练功。
我可以确定除了吴开山外没有得罪别人,为什么会有人要置我于死地呢?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黑脸判官把我发配到恶鬼界还不放心,怕我会像在阴阳界一样风生水起,又制造出大风波来。所以派了一个人混在苦力之中,找机会坑害我,让我永无翻身之日,甚至彻底消失。
恶灵入侵阴阳界不是我的错,罪名不该落在我头上,所以黑脸判官不敢直接灭杀我,也不敢把我放在十八层地狱里折磨,万一被他上司查到他制造重刑冤案,他要吃不了兜着走。把我流放到恶鬼界,这样判处不算太过分,然后让我因“意外”死亡消失,或者永不能翻身,万一被他上级发现了他也没事。
想通了这一点,我再次一个个看矿洞里的人,这时因为赵日天跟我说过话,很多人在看着我,也有的在发呆,我很难判段出来是谁害我。现在我也不急着找出这个人,因为他能做的就是害死我,而我巴不得再死一次试试,不怕他再害我。但我极度愤怒和痛恨,黑脸判官做得太绝了,我咽不下这一口气,我要报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好鬼报仇,万年不迟,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强大,把这个狗官从公堂之上扯下来当狗一样打!
意淫了一会儿,我回到现实中,试着在体内感应灭魂剑的存在。可惜试了很久,用尽了我所有能想到的方法,还是没有一点收获。
第二天还是一大早就去挖矿,经过那个被封住的矿洞时,我往那边看了一眼,心里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恐慌,而这种恐惧与昨天我在梦幻中的恐惧相似。这让我很震惊,难道灭魂剑吸收到的阴冷能量,就是来自于这个洞内深处?
我非常好奇里面有什么,要不是矿洞已经被封死,说不定我会忍不住好奇心偷偷跑进去看一下。
我想要找个办法再死一次,但不能找人打架,也不能跳崖,这会激怒我的队长和队友们。现在我还无法脱离这个团队,激怒了他们没有好果子吃,如果他们把我的头砍下来,或者用火把我烧掉,我有可能真正死亡。我必须找一个他们都能接受,又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毁灭性破坏的死亡方试,这可不容易办到。
一天,两天,三天……我记不清过了几天,挖矿的日子既辛苦又枯躁,整个人从心灵到身体都会变得麻木。而且水和食物严重缺乏,所有人都变得很疲劳和虚弱,灭魂剑吸收来的能量让我精神了几天,现在也变得虚弱了。冯文轩比我更糟糕,挖矿的时候都快要拿不动工具了,每天收工的路上摇摇晃晃,一回到住宿的矿洞就倒下不会动。
为了成为“最好的挖矿队”,大部分人都付出了最大的努力,但成绩并不好。我们是新手没有经验,我们挖的矿洞矿脉不纯,有太多废物,挖掘量和清理工作都很大,还有一些其他原因,总之我们还是经常被骂。原本队友们对赵日天还比较支持,希望在他的带领下做出好成绩,可以改善生活。现在这个希望破灭了,感觉被骗了,努力白费了,渐渐的没人再把赵日天的话当一回事,在疲劳与绝望中弥漫着一股暴躁,像火药桶一样随时会爆炸。
这不是赵日天的错,我敢说每一队新人在老公羊的鼓动下,开始时都会满怀信心,以为自己可以做得最好。但现实是残酷的,这只是管理人员为新人编织的梦想,九成九的人都会失望。当这个梦想破灭,我们已经没有了别的希望,人没有希望如何能支持下去?
这一天吃上午餐时,我把自己的窝窝头掰成了两块,把大的一块递给了冯文轩。不多吃一点东西,他就要支持不住了,如果活活累死,复活后他就会更虚弱,陷入恶性循环之中。虽然他没什么能力,帮不了我什么,但他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我不能让他陷入绝境。
冯文轩愣了一下,接着连连摇手:“我不要,你自己吃。”
我已经打定主意,今天就想办法死一次,死了自然就不会饿,节省下来的口粮会对冯文有些帮助,这是一举两得。我把半个窝窝头硬塞进他的手里:“叫你吃你就吃,我不饿,吃不下。”
冯文轩的眼泪夺眶而出,在漆黑的脸上冲出两道痕迹,犹豫了一下,又把窝窝头递过来:“不,我没有希望了,你还有希望,你更需要它。”
我又不能把实情告诉他,只能有些生气地再推过去,他又再推过来,推来推去,不小心窝窝头从手中掉落了。
附近的人早已看到我们的推让,都像中了定身术一样愣在那儿,无法理解我们的行为。眼看窝窝头掉落,原本淹淹一息的矿工们这时就像赛场上的运动员一样敏捷,七八个人不约而同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