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智升听的有些不耐烦,本来他平时也不喜欢来这样的风月场所,更何况堂堂的国相爷如果被人知道到这种地方来,他回去怎么向段素姑娘解释呢,所以,听鸨娘这么问他一皱眉:“你赶紧领路就是了。”
鸨娘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人看着相貌挺英俊,说起话来这么不识趣,“呵呵,这位爷看来是有心事,今天您们来着了,今天可是林姑娘第一次在咱们满春院献艺,要不是那位杨大爷来的早,恐怕连个好座位都未必赶的上……”
罗凯知道,刚才这鸨娘有意无意的说什么支酒钱,是看他们两个面生,故意拿话鞠着,这宋朝时候妓院这个支酒钱,有点像现代人去某些场所的最低消费,每一个初次登门的顾客,首先都会享受“点花茶”的待遇,不过,这小小一杯花茶并不是那么好喝的,它需要顾客付出数千文的高价,等到登楼后刚饮一杯,则必须先付给鸨母数贯谓之“支酒”,
他们两个人是来寻人的,自然就不必点什么花茶,但是这所谓支酒若是不给,即便老鸨不明着要,话里话外也要带出来客人的小气,罗凯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碎银估摸着有三两左右:“辛苦……那位杨大爷在哪里,告诉我们自己去找就是了。”
鸨娘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呵呵,瞧这话说的,还是这位小哥不仅人生的好看,做事也漂亮,你二位看东面倒数第二个雅座,几位大爷那等着您二位呢。”
罗凯摆摆手鸨娘识趣转身下楼招呼别人,东面有七八个雅座,雅座靠着楼廊,刚好可以看到楼下台上的表演,说是雅座其实是每桌中间都用若隐若现的纱帐隔开,隔开的是空间却隔不开客人与妓女饮酒调笑之声,
二人来到鸨娘指的那个雅座,见桌上摆满酒宴,桌边坐在四个人,罗凯一眼就认出了籍辣庆,想不到化名贾庆的籍辣庆先站起来说道:“王爷,这么快咱们就见面了啊。”
这可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贾庆此时脸上是笑,心里恨不得将罗凯碎尸万段,高智升怒道:“贾庆,你受我皇之托,又拿着我大理的俸禄,不为我皇做事竟然来此风流快活。”
“呵呵,敢情高国相也来了啊,那今天人可是真的齐了,王爷,现在我们是客人,不管之前你我有什么渊源,你这镇南王也应该好好招呼客人一下吧。”贾庆冷笑着,似乎完全没把高智升放在眼里,
罗凯哼了一声,脸上却也带着笑容:“当然,如今你既然不是西夏叛贼,而是来自大理的贵客,我当然会以礼相待,但不知道几位中哪一位因为什么事这么急着找王某呢。”
忽听“咚”的一声,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的声音,刚刚罗凯和高智升走到这桌前的时候,高智升的注意力全在贾庆身上,听到这声音回头一看,一个身穿绸衫的人正坐在那,放下手中酒杯看着罗凯和高智升,这人身材高大,脸上连鬓的络腮胡须几乎挡住了三分之一的脸,两只眼睛冒着凶狠的光盯着高智升,
“王爷这叛贼一词我杨某可是十分不喜欢。”他的眼睛和高智升对视着,口中冷冷的说道,
“杨义贞。”高智升喝道:“今天你休想逃走。”说着就要动手,却被罗凯一把按住,
“哈哈哈。”杨义贞也不起身,肆无忌惮的笑道:“今天我走不走,高智升你说了不算,既然你来了今天也不是解决你我问题的时候,不如坐下来咱们好好的谈一谈。”
高智升转向贾庆冷冷说道:“好个大胆贾庆,你竟敢私通叛贼。”
贾庆看看高智升,一副无赖表情:“谁是叛贼,国相您这话可不对,如果我不是西夏叛贼,怎么会去大理,但我去大理未必我就是大理叛贼,就好像这位杨兄,虽说是大理叛贼,但现在他在邕州,可不是大宋的叛贼,您说我私通,我可没有,我只是偶然结实了这位仁兄,今天碰巧在这里见面,刚好他说他要见见镇南王,我也是思念故友,所有才在此相遇啊。”
罗凯一直冷眼看着每个人,这贾庆虽然长相还是那么讨厌,但现在的贾庆不同当年纨绔子弟,他令人厌恶的同时也多了些圆滑和奸险,而这杨义贞就是高智升一直在找的叛贼,看来今天的事真的更麻烦了,
酒席之上气氛十分紧张,在座的这几个人都是素有旧怨,而且杨义贞手上可能还有一个对罗凯来说十分重要的人,罗凯快速的分析着眼前的形势,看得出在他没来之前,这个杨义贞是今天的主角,他坐在正中,左边是一个道士,道士的旁边便是贾庆;而杨义贞的右边坐着一个青了一只眼,正努力睁眼试图狠巴巴瞪着自己的人,不用说这人就是白天罗凯在街上胖揍的那个,而且听蔡京的禀报此人是从吐蕃而来,
在这桌的左右还有两桌,每桌上都是五六个人,虽然也叫来女子陪酒,但此刻却安静的不是时候,自己和高智升虽然功夫不差,但如果真动起手,自己这边未必能够占的上便宜,更何况他今天来也不是打算动手的,王页啊王页,就连杨义贞也以为今天无意中拿下的这人,会是个王爷之类的,他们却不曾想到,王页两个字横着写则是个“顼”字,这也是罗凯最怕的事,赵顼,这小子又在搞什么,
就在这时,有人匆匆的走到杨义贞身边,低于了两句,杨义贞听完摆摆手示意那人退下,他的脸上带着笑容,笑容中有一丝不屑:“王爷果然守信啊,没带兵卒,不禁城门,看来王爷的确是胆识过人,哈哈哈。”
“福生无量天尊,既然大伙能做到一起,我看也是机缘所至,不如抛开旧怨,大家坐下来谈谈,依贫道之见说不定对在座各位都会有好机会呢。”玄青开了口,这里只有他既不想得罪罗凯,也不想惹怒高智升,更不希望杨义贞惹出篓子,
高智升真觉得没什么可谈,这种场合实在是太让人费解,自己怎么会跟叛贼坐在一起,而且还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但今天是陪着罗凯,而且他想知道,这杨义贞到底要做什么,所以他强压着心里的怒火,一转脸不看在座的人而是朝楼廊下看去,楼下散座上的客人,有几个正警觉的朝楼上看着,高智升心里暗自着急,看来杨义贞这次埋伏了不少人,罗凯怎么这么傻,说不让带侍卫来他就真的不带呢,
罗凯倒是很淡定,毕竟现在是在邕州,而且既然杨义贞要和自己谈条件,想必他是有所图,不如先听听他要干什么,至于贾庆和那个吐蕃人,罗凯还真没把他们放心上,他从怀里掏出那封信放在桌上:“这封信是杨兄派人送的,不知道杨兄要多少银子才肯放人。”
“银子,哈哈哈,我杨义贞可不是缺银子的人,不过王爷能亲自来,可见此人的确对王爷很重要,本来呢我只想和王爷谈笔生意,但既然这个人对王爷这么重要,那……”杨义贞说着顿了顿,看了看高智升:“这位高国相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既然他送上门来了,王爷只要让我带走这个人,明日你就可以见到你兄弟了。”
这可是够歹毒的,大理国相来到邕州庆贺罗凯上任,罗凯反而将他交给大理的叛贼,这要是传扬出去,不论是在朝廷还是在邕州,罗凯还有何面目见人,高智升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虽然他相信罗凯不会这么做,但杨义贞说的没错,罗凯能答应条件亲自前来,可见被杨义贞抓住的人对罗凯是十分重要的,自己和罗凯认识也不过这一个月,罗凯会不会把自己交给杨义贞呢,
罗凯并没有回答杨义贞,他反而笑了起来:“哈哈,我今天来是听说了杨兄的大名,既然受杨兄的邀请索性来拜会一下,至于王页还是高智升,这两个人你抓走谁对我来说都是一样,不过话说回来了,刚刚那位道长所的很在理,今天既然坐在这里,没必要谈什么旧怨,贾庆,还有这位乌眼青的公子,都是和本王有旧怨新愁,难不成杨兄还把我交给这两个人吗。”
在座的都看着罗凯,尤其杨义贞,仔细琢磨着罗凯话中的意图,只见罗凯微微一笑:“杨兄和高兄之间的事,与在下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我拿他换人,这在简单不过,不过呢,高兄与你是你们大理的事,现在你们都是我座上客,该尽地主之谊的人是我,如果杨兄想这么带走高智升,似乎我也不会太高兴,这位道兄,你说是不是。”
这短短的片刻,罗凯已经看明白这些人的意图,杨义贞未必真的是针对高智升,只不过是用高智升来试试自己的底线;贾庆则在是一边幸灾乐祸,那个吐蕃人似乎已经不太关心眼前的事了,他的目光已经被楼下歌妓吸引过去,而那个道士的神情十分复杂,罗凯决定先从玄青的态度下手,
玄青见罗凯看着自己,心里盘算着,如果想让商量的事真正能进行下去,现在绝对不能说僵了,他马上打着圆场说道:“是啊,是啊,杨贤侄,你与高国相之间的事,依贫道看不如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若是你们联手能齐心做事,还怕大事不成么。”
“什么。”杨义贞似乎有些怨气,但对这个道士他却不敢太反驳,
罗凯听玄青口称贤侄,推断玄青与杨义贞的关系很近,看来这里穿针引线的正是这个道士,他马上说道:“没错,杨兄,高国相是为大理尽忠,你们之间的恩怨我早有听说过,可有句话你别忘了,成则为王败则为寇,令尊起事失败,也不能全怪到国相身上,即便没有高国相,也难保不会有李国相,王国相出来坏了令尊的大计,若是杨兄只把仇记在高国相身上,那只怕令尊九泉之下也会为杨兄目光狭隘而失望啊。”
“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嘿嘿,说的好,我杨义贞现在就是草寇,如果按照王爷的说法,这事与高国相无关,我若记应该记到那段思廉头上,是不是呢。”杨义贞冷冷说道,
罗凯点点头:“当然,你看贾庆多明事理,处心积虑这些年,恐怕没少算计什么时候能有机会东山再起吧,,如今贾庆都能在此与我面对面而谈,你为何不能先放下高国相的事,以各位现在的身份,没必要再斗什么心智,有什么事还是敞开了说吧。”罗凯说罢,噗的打开折扇悠闲的煽着,一副悠然自得无所谓的样子,
“好,说的好。”杨义贞一拍桌子,他自从见罗凯进来坐下,始终一副淡然从容,就已经从心里生出几分钦佩,又见罗凯巧妙回避开高智升问题,这人果然不一般,现在他也不想跟罗凯结仇,桌面上的这些人都是他想拉拢利用的,所以才摆了这么一桌,见罗凯说话爽快,他不自觉的一拍桌子,这一拍左右两边雅座,以及楼下散座上的呼啦一下都站了起来,
罗凯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笑道:“杨兄不够意思,我是应邀而来,还跟我摆十面埋伏吗。”
杨义贞一挥手大笑道:“没事了,兄弟们敞开喝。”站起的人应声坐下,接着喝酒行乐,但眼神不住的朝他们这桌看来,
刚刚这一瞬间,可把满春院的老鸨伙计吓了一跳,一个伙计拉了拉老鸨的衣袖:“今天这阵势可不老对啊。”
老鸨紧张的拍了拍胸口:“是啊,我还以为都来看林姑娘的呢,但愿别出事,你赶紧去看看姑娘准备好了没有。”吩咐完毕,她急忙走上楼来到罗凯等人这桌,陪着笑脸问道:“几位大爷,您看是不是再点些酒菜,叫几个姑娘,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您们多担待。”
“这没你事,让伙计好酒好菜多上一些,下去吧。”杨义贞掏出一锭银子啪的放在桌上,老鸨忙捡起来揣在怀里,陪着笑赶紧退了下去,
“王爷是痛快人,贫道今天就打一回圆场,我给各位满上酒,喝了这杯过往之事一笔抹消。”玄青站起身来,给每个人满上酒,高智升看了罗凯一眼,心想这酒里会不会有问题,罗凯却不在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痛快。”杨义贞笑着也跟着举杯喝下,高智升一口气喝下酒杯放在桌上,就连贾庆也朝杨义贞谄媚的笑笑,陪着喝了下去,
“欺丁少主,你怎么不喝啊。”玄青端着酒杯朝那个吐蕃人问道,
“哦,啊。”那个被称作欺丁的似乎刚刚缓过神来,他举起杯磕磕绊绊的说道:“哼,一笔购销,今天我刚刚被被这个王爷打,也怪我,要知道那娘子是王爷的人,我也不开这玩笑了,算了算了,过去了,我喝,你们赶紧商量大事吧,商量好了,别忘了我要的。”
罗凯一笑:“得罪了,不知道这位就是董毡之子,否则我也不会下手这么重,不过,杨兄到底要什么不如敞开了说。”
杨义贞看了贾庆:“贾庆,这事你功劳不小,还是你说吧。”
贾庆嘿嘿一笑:“我是流亡之人,只想过些安生日子,当然如果有官做有钱花那是最好,至于侍奉哪个皇上对我来说不重要,镇南王,您是大宋的臣子,这事也不会让你为难;高国相,你也看到了,段思廉对你已经不信任了,你何必再保着他呢,现在有欺丁少主肯帮我们,若是镇南王再肯帮忙,那杨兄夺回大理之志可是指日可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