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臣们都奇怪的是,本以为李谅祚会在朝廷召见罗凯,李谅祚却只字未提,难道皇上还要将和宋国通商的事放一放吗,但是李谅祚不提,谁也不敢问,尤其是在皇上刚刚打了败仗的时候,谁那么没有眼眉触这个眉头,
李谅祚退朝之后唤来漫常,二人换了便服悄悄的溜出了皇宫,李谅祚年纪小,心里却有本帐,他要先以私情谢过罗凯之恩,请教治国治兵之策,再谈通商之事,
午后,从西夏的皇城中走出两个人,守门的侍卫认出了走在前面的那个,穿着便服的飞龙苑总指挥漫常,他们要对漫常行礼漫常摆摆手示意无须如此,便带着身后一个头戴遮阳斗笠身穿白色长衫的人出了皇城,侍卫感觉奇怪但是也不敢多问,
刚出皇城漫常停下脚步让那戴斗笠的人先行,戴斗笠的人仰起头,斗笠遮挡之下是一张还未完全脱离稚气的脸,他虎着大眼睛看着漫常问道:“漫常将军你紧张什么。”
这都让他看出来了,漫常“啊”了声说到:“皇上,这政变刚刚平息,我是担心您的安全。”
跟着漫常偷偷出宫的小皇上李谅祚呵呵一笑:“既然这样,你别口称皇上,漫兄你看你紧张的刀柄都要让捏坏了。”
漫常低头看看,可不是么,他一直牢牢的握住腰间跨刀的刀柄,一副随时要抽刀的样子,手心已经都是汗,他也嘿嘿一笑问道:“皇上召我便服出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李谅祚不高兴的说到:“怎么又叫皇上,我的小字是宁令哥,嗯~”他想了想接着说到:“宁令在汉人语言里是欢喜的意思,你就叫我欢喜,咱们在街上走走,然后你带我到罗凯那里。”
漫常心中苦笑,这皇上什么时候长大呢,李谅祚看似轻松,实则强颜欢笑,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他心里明白,如果自己不振作,谁也救不了自己,此次便装出行一则去见罗凯,二则他想去看看他治理的国家,到底是不是大臣们平时和自己说的那样,
二人说着穿过御街,来到兴庆府的大街之上,李谅祚压低的斗笠,即使他不压低斗笠,有谁会想到这个一身白衣的少年,竟然是当今西夏的皇上,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似乎人们已经忘记了,就在昨天兴庆府还面临一场灾难,但人们更清楚的听到早晨的晨钟,知道一切恢复了正常,街道之事随处可见乞讨的衣衫褴褛的乞丐,行人的表情也是木然,街上除了药店进进出出的人外,其他生意店铺门前冷清至极,掌柜的有的在清理着物品,有的干脆在打着盹,
这情景在李谅祚的眼中看的好没意思,他多希望每个人脸上都露着笑容,不远处有几个人在议论着什么,李谅祚凑上前去,这是一个占卜的摊子,摊子前围着好几个人,都是问事或者问人,
李谅祚竖着耳朵听着,一位上了年岁的老者,在向挂摊的摊主的问道:“到我了,到我了,快帮我算算我那三儿还回得来不。”他一边说着一边焦急的用手中木制的简易拐杖戳着地,
摊主抬头看了一眼他,慢条斯理的问道:“你儿子去了哪里。”
老人指着身旁的几位说到:“和他们一样,还不是征兵打仗去了。”
摊主四五十岁,他黑着脸色,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将刻着党项文的羊骨洒在桌面上,他看着老汉带着歉意说到:“你这一挂凶多吉少,似乎不是等几日就有消息的。”
老者闻言,蹲下身子掩面呜呜的哭了起来,桌子旁边围着的人也无不动容,
摊主叹了口气,李谅祚看着情景心里也很不舒服,他朝漫常伸手说到“拿来”,漫常知道他要什么于是从怀着掏出些碎银子,李谅祚看了看,他皱着眉瞪着漫常,漫常无奈又掏出一锭,他身上也没带多少,李谅祚虽然还是觉得这也太少了,但也无奈的走过去将银子交到老者手中说到:“回家去打点打点吧,不知道是否够用。”
围观的人顿时被李谅祚的举动惊呆了,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出手大方的少年,老人擦了擦眼泪,止住了呜咽叹了口气:“在西夏能活着就不容易,谢谢这位公子,我家四个儿子,现在只有小儿子腿有残疾,看来还能活命。”
老者的话说的李谅祚更是难过,他叹口气说到:“都怪那皇上,没事打什么仗。”
众人一听大惊失色,老者忙拉着李谅祚四下看看说到:“孩子,小点声,让官兵听见会掉头的。”众人也都说到:“是啊,别给人听到了。”似乎他们都没听到似的,
李谅祚心想,我说自己怪自己怕什么,见百姓都吓成这样不由说到:“皇上有这么可怕吗。”
一位四五十岁的妇人忙说到:“不知道皇上是否可怕,倒是这官兵凶的狠,唉,真是没法说……”她说着欲言又止,
占卜摊主这会跟众人拱手忙着:“谢谢各位,要议论可别当在我这摊前议论,我这可是吃饭的营生,谢谢了,谢谢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摊子,想躲开这是非,
老者擦了擦眼角的泪,叹了口气说到:“皇上毕竟年幼,都是那些该死的大臣,欺上瞒下。”
他的话立时引起共鸣,有的人说到:“可不是,就说那籍辣父子,可是该死,老的可恨小的更可恨,欺行霸市无恶不作。”
人们交头接耳的符合着:“籍辣雷死的好,该将他满门抄斩~”
李谅祚听人这么议论,抽身从这三五人中退了出来,听了这些话他除了想快些找到罗凯,更想起一件事,他悄声问漫常:“怎么籍辣雷这么大的事,今日上朝竟然无人弹劾奏请处罚。”问完他见漫常面露难色,自己心中也明白了几分,
籍辣雷的女儿嫁给了国相爷,国相爷又是皇后的亲哥哥,这拐着弯的关系谁敢趟这浑水,这事回宫再好好处理,他招呼这漫常引路去见罗凯,李谅祚和漫常来至邸店只有张平在,张平不认识李谅祚,但是张平知道漫常的大名,闻听漫常将军来找罗凯,于是说到:“王大人每日都去承天寺祈福,今日还没回来,二位请稍后我去请王大人回来。”
李谅祚不想等,他知道承天寺就在兴庆府城门之外不远处,于是让张平带路,漫常担心出兴庆府城门不是更危险,但见李谅祚非常坚决要去,只好手握佩刀紧紧随行,
三人来至承天寺禅院,禅院幽静,承天寺塔矗立眼前,张平指着塔说到:“公子就在上面。”
漫常刚要迈步,李谅祚忽然说到:“你二人在此等候,我自己上去。”
这可让漫常十分为难,他皱着眉向李谅祚含蓄请求到:“这位小哥,不如让这位大人,去请王侍郎,。”
张平听着就纳闷,这漫常怎么对一个年岁不大的人如此毕恭毕敬,他疑惑的看看李谅祚,却见李谅祚坚持说到:“这是我的事,我亲自去解决。”说完便一个人登塔而上,当他登到塔上,只见罗凯一首捧着书,一手摇着折扇,在这幽静清凉之地自得其乐,
罗凯听脚步声有人上塔,抬头见一人已经到了近前,待来人摘下斗笠,竟是西夏皇上李谅祚,这多少有点出乎罗凯意料,他放下手中的书,行礼说到:“今上派人诏我进宫就好了,何必亲自前来。”
李谅祚苦笑了一下,我召你进宫的时候,你什么都不说,这不是逼我来的吗,他托住罗凯行礼之手说到:“我这么来了,就不是皇上,你们汉人有个什么来着,结拜对吧,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说着李谅祚竟然躬身施礼,这下可给罗凯吓了一跳,这李谅祚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这要是让宋国知道,别说他罗凯,就是王安石一家的脑袋都别要了,
他赶忙拦住李谅祚说到:“哎呀,你这是让我折寿啊。”
李谅祚哈哈大笑,指着塔外青天说到:“你我结拜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小弟绝对不会让哥哥做为难之事。”
罗凯仍是摆手说到:“你看看你我二人,一个是西夏之主,一个是宋国之臣,你为你国我为我主,日后难免为各自利益,到时候会伤了和气。”
尽管罗凯觉得这事是好事,但是他可是受之不起,
李谅祚见罗凯一个劲推辞,拧起了眉头瞪着眼睛说到:“难道我西夏皇上,还不配做你兄弟不成,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诏告天下,强行加封到时候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这可崴了,罗凯只想顺利将西夏通商之事解决,没想到把事情搞大了,
“好好好,你可说了,你我结拜之事只是天知地知,君无戏言的你懂不。”罗凯也有点着急了,
李谅祚歪着头看着罗凯,别说这罗凯还真是让他挺崇拜的,更何况自己捡回这条小命也多亏了罗凯,他掷地有声的说到:“这个我懂,我更知道我为我国而拜你,你是我兄长了,要教我治国之道,而且你要告诉我怎么对付你的谈判,让我西夏国才更有利。”
罗凯也一听,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不行,我是宋国人,条件是我出的,我不能自己否定自己,你要是让我站你立场,你就诏告天下吧,我从这塔上跳下去好了。”说完他朝塔的阑干走去,心话说小子你这微服出宫还敢逼死我不成,
李谅祚果然拉着罗凯说到:“好哥哥,我服你了,你只要教我治国之道,至于商榷之事,我们站各自立场,好好商谈这还不行吗。”
李谅祚这个在外人看来高贵无比的西夏皇上,竟然放下这尊贵的身份亲自上塔来寻找罗凯,此刻又出人意料的要认罗凯做哥哥,他可是真的只是孩子气吗,罗凯不由得站在一个长者的角度,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李谅祚,
李谅祚一点都没有开玩笑,他的表情很诚恳,十二岁登基十四岁平内乱,他并不知道什么叫治国,逼着他这么做的只不过是他要活着,而刚刚在大街上看到的一幕幕,着实让他的心灵有些触动,他从渭州城上仰天长叹一刻,便在内心想拥有一种罗凯对他的保护,这些自然是罗凯不知道的,
罗凯沉思了片刻,如果答应了李谅祚,就意味着以后无论西夏有什么事,自己至少要站在保住这个弟弟的角度考虑,一诺千金责任重大,他从李谅祚期待的眼神中感受到的压力,和皇家命令的压力是不同的,
李谅祚见罗凯犹豫了,他拉着罗凯走到塔边,指着眼前广阔的土地,恢宏的兴庆府以及西面的贺兰山口中说到:“哥哥你看,先父留给我的不仅仅是这土地和皇宫,还留给我千万的子民,我很后悔这次出兵,我想像角厮罗那样强大,这样百姓生活富裕,国家也不会担心被侵略。”
这次罗凯被李谅祚说动了,他看看这个威猛的少年,一拍阑干:“好,只要你有爱民之心,诚意为了国富民强,我就认你这个兄弟,但是有言在先,这只是你我之间的私事。”
李谅祚听了心中大悦,他躬身施礼谢过罗凯:“哥哥,现在可以给我讲一讲,宋国的条件我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罗凯听他一口一个哥哥叫的嘴还真甜,这李谅祚对李锡哩都没这么亲热过,这没两句又将话题转到了正处,可见他的确用了心,罗凯语重心长的说到:“宋国的条件你可以答应,而且条件并不苛刻,更何况与宋国通商只对你国家出口有利,此项有了收益就可以带动其他产业。”
李谅祚听了云里雾里,罗凯说的这都是什么啊,又是出口又是产业的,但是他似乎有明白几分,不过他还是觉得什么地方有问题,他不由的问道:“那如果开通了商榷,就能保证我西夏物品能在宋国销售得好吗,你像现在的青盐,都不知道这些官员在怎么搞的,再便宜都卖不动。”
罗凯看看李谅祚那张年少,但是在自己面前却轻狂不起来的脸,心中想到现在宋国是靠和西夏打价格战进行控制,但是价格战只能在某段时间起到占领市场的作用,平心而论宋国的盐调运很不方便,而且质量没有西夏的青盐好,目前只能是控制走私的空间,一旦开通商榷价格战对宋国有益无害,
罗凯想到此处,一拍李谅祚的肩膀:“如果我让你不降价还能卖出盐,你是否愿意听我的。”
李谅祚眼睛一亮,他就知道罗凯可以有这个能力:“好,你说。”
罗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要你以后物资,不仅仅是盐,还包括马匹草药等等这些的定价权都由我来定。”他说完背着手看着塔外广阔的天地,心中默数着倒计时,等着李谅祚的决定,
李谅祚不懂什么叫定价权,但是他理解字面的意思,不就是罗凯说让卖什么价格就卖什么价格吗,如果现在说这个事的是他刚刚结拜的哥哥罗凯,而不是那个会和他谈商榷的宋国使者罗凯,那么他就愿意,这是对结拜兄长的信任,他决定博一把于是问道:“这件事是我兄长决定,还是宋使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