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隐若现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地清晰起来。
沿路的百姓和正在干活的伙计都停了下来,看着一身风尘的传信兵纵马直奔王府。
等到传信兵过去之后,百姓们才开始窃窃私语。
“刚才过去的那个人说了什么?”
“好像说什么镇江大捷?”
“镇江城不都失陷了吗?”
“这消息还有人敢假传不成......”
“那是,公子出手,一定手到擒来。”
......
一片熙熙攘攘地议论声,伴随着骏马奔腾的尘烟,直入王府。
张士诚怀疑自己幻听了,看向刘夫人,说道:“夫人,我好像听到‘镇江大捷’,是不是我听错了?”
刘夫人蹙着眉,点了点头道:“不错,好像是这个声音。”
因为镇江不利的缘故,这些天这对公婆脾气不算太好,王府里面静悄悄的。
而由远及近的声音让这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张士诚和刘夫人对视一眼,匆忙走出了张皓小院。
迎面正撞见秦耀带着一名手持三根鸡毛信的传信走了过来,只见秦耀神情激动地看着张士诚,说道:“主公,镇江有变化。”
宣传部门当然知道百姓们喜欢听到什么?所以在传信兵传信的时候,如果有重大的军事成果。
在进入高邮城门之后,就可以向百姓们宣传这个好消息,这样无疑能够大大提升百姓的信心和凝聚力。
至于像西征军打了败仗,那就是只能“悄悄地进城,打枪的不要”。
传信兵沙哑地声音,跪倒在张士诚面前,颤抖着双手呈上了他这一生最为辉煌的一次任务。说道:“报主公,镇江大捷。”
张士诚的拐杖都丢在了一边,急步来到了传信兵面前,问道:“你再说一遍?”
传信兵被张士诚看得有些不自信了,连忙清了清嗓子,说道:“主公,镇江大捷。”
说完双手呈上了沾着三根鸡毛,最为紧急的军事信笺。
本来这封信是要呈到枢密院的,只是张士诚的命令,只要涉及到镇江的消息,必须第一时间来到他这里。
张士诚打开信笺,对着那封简单的娟纸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不由自主地放声大笑起来。
只是笑了没两下,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让张士诚这次抒怀的大笑以失败而告终。
刘夫人心中满是对张皓的担忧,但是镇江大捷,他儿子已经没有安全问题了。
担忧完儿子,又不由自主地埋怨起了自己的丈夫,说道:“张真人说了,切记不能大喜大悲,你是一句没有听进去。”
秦耀好奇的眼神也飘了过来,同样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将领,他现在心急难挠,张皓到底用什么手段翻的盘?
张士诚将手中的信纸递给秦耀,说道:“秦将军,给夫人将这次镇江的战报读一下吧!”
秦耀双手接过信纸,轻声念道:“张皓不辱使命,率领镇江将士,经过艰苦卓绝的战斗,在镇江城下击败敌军。”
秦耀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此役共歼灭敌军十二万,敌将徐达、常遇春、汤和等人授首,其余敌军或降或逃,逃回集庆者不足一万。”
张士诚失神地说道:“将近二十万大军,竟然二十不存一。”
秦耀继续念道:“我镇江守军一万七千之众,可战之兵仅余两千人,王学武将军追击敌军,阵斩敌首徐达,最终受伤不幸阵亡。”
“大周水师受到陈友谅和方国珍的夹攻,七十五艘战舰,仅余战舰十艘。消灭敌军大小船舰五十余艘。”
“水师统领俞通海将军,千户宋小明将军壮烈殉国。”
这就是娟纸上的所有内容,没有战斗经过,只有一个结果。
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可以想见此次镇江之战的残酷,这样的死亡率是秦耀生平所未见,也是他所听说过的最惨烈的一场战斗。
张士诚看向传信兵,问道:“张皓人呢?这场仗到底是怎么打的?”
传信兵说道:“这个小的真是不知,这份急件也是让小的加急送过来的。”
秦耀叹道:“镇江守军一万五千人,全部都是第二护卫营的将士,这些可都是皓哥儿亲手带出来的兵!”
张士诚苍老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按照张皓与将士们同吃住,共冷暖的带兵习惯,这一次他一定不舒服吧!
还有大周水师,几乎全军覆没,这支舰队这是张皓的心尖尖啊!
不同于以往摧枯拉朽一般的胜利,这一次战斗可以称得上惨胜,甚至在水师的损失上,自己的损失高于敌军的损耗。
张士诚可以想象此次镇江守城战的官兵何等的勇武,可以想象到这次水战是何等的凶险。
“传令下去,镇江之战的立功将士,全部官升两级。战死战死,抚恤全部双倍。”
秦耀连忙拱手道:“是!”
镇江大捷的消息像同福客栈的包子香味一样,飘向了高邮的大小院落。
张皓到底怎么在绝境翻盘的呢?在没有收到正式军报之前,潘元绍等人百思不得其解。
公子府现在一片欢腾,所有人的眼中都肉眼可见地欢快。
洛雨霜一边抹泪一边笑,被成诗韵着实调侃了一番。
高若男定定地看着远方,即使所有的人都开始怀疑,我一直都相信你。
而在彭府中,彭辉的书房内传来了“噼里啪啦”碎裂的声音。
彭辉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般,本来等到世子登基之后,还做着丞相美梦的彭辉再次被打入到了谷底。
书房内能摔的东西都已经被彭辉摔完了,这仍然不能消除彭辉心中的怒火,上天何其不公也?
终于当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书生走来的时候,老管家才像看到救星一般,说道:“范先生,你快去劝一劝老爷吧!”
此人正是彭辉极为倚重的心腹幕僚范理,范理捻须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
范理径直走了进去,面对着正在歇斯底里发疯的彭辉,轻声道:“彭相!”
彭辉此时没有理会范理,只是说道:“我现在只是一个赋闲在家的庶人,这个彭相还是休提了。”
范理道:“彭相,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彭相为何如此颓废?”
彭辉的背好像也佝偻了下来,闻言一怔,径直坐在一把椅子上,喘着粗气道:“镇江已经大捷,声望无可匹敌,没有了军队和百姓的支持,世子再也翻盘机会。”
范理来到彭辉身旁,附耳悄悄地说道:“朝臣和军中可并不是全是张皓的支持者,曾经追随主公的老臣子也有不甘被边缘的,世子毕竟站着大义,而且主公身体不是太好......”
范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悄无声息。
彭辉越听,表情越凝重。扶着太师椅的手渐渐握紧了许多。
彭辉喃喃地说道:“难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那个镇江......张皓到底怎么才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