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还是炼气期的时候,穆长宁就曾到过无垠秘境的地心,见识过那簇妖火。
熔岩地心火能量狂暴,人修难以承受,若是强行吸收极可能爆体而亡,再加之它又吸收了太多死气,奇火妖化,即便侥幸能够将之驯服炼化,也会被影响到本人神智,入魔入狂,而即便将之掺入法宝之中炼器,那炼出的也是邪器,还是有七八成的概率会反噬其主的邪器。
正是因此,封奕将它带回来之后,魔宫一直都将它存放在血殿里,那是因为没有妥当的方法处置它,而封奕即便是要用魔骨炼器,也从没有打过这簇妖火的主意。
可现在,它却被龙泉魔君取走了,这说明什么?
“人修和走尸不同,走尸无病无痛,没有感知,炼尸的过程其实也是个反复淬炼肉身的过程,可以说经过炼制的走尸身体强度比之同阶修士高了数倍,以这样的强度来容纳熔岩地心火,兴许可行?”穆长宁说出自己的猜测。
望穿点点头表示赞同,“我对炼尸一道其实也不大清楚,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能理解龙泉魔君为何要将奇火带走了,他就是想让血魃吸收奇火,而他则通过御尸之术控制血魃,这样一来,就相当于自己有了一个绝佳的助力打手。”
穆长宁真要为这法子点个赞了,怎么被他们想出来的!
“可是血魃这种东西,若是真的炼制成功了,那是会开启灵智的,就算有了灵智的血魃也听令于龙泉魔君,唯命是从,可谁用能够保证,炼化了妖火之后,它的灵智还能保全,不会受到影响?”
血魃入狂入魔,反噬其主那也就算了,最糟糕的是,他不听从号令,为祸四方,本身就相当于有了元婴修士的实力,如果再有熔岩地心火相助,寻常人也奈何不了它。
望穿瘪瘪嘴,“灵智这东西,很难说的。”
血魃炼制大成,确实会开启灵智,可谁又知道,这个灵智具体是到了什么程度,也许只是刚刚好有了一些意识,也许再多一点,它生出了智慧。
龙泉魔君既然开始着手做这事,也就应该想过种种可能,说不定他还有法子抹除血魃的灵智。
不管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总之无论是头骨或是躯干骨,都和他们失之交臂了。
“现在的魔宫,就是一只空壳子。”望穿话中不乏失落。
其实他们的猜测还是没错的,头骨也确实被放置在了血殿里,可偏偏他们就是来晚了一步!
想来也是,他们想法子混进来的时候,正好是魔宫庆典的时候,那天来的可不仅仅是天魔宫的自家人啊,还有不少上宾,即便不将宫中要紧的东西转移,也要派遣信得过的人严防死守,否则谁能够保证,这群来宾里面,有没有这么一两个,存了心打这些宝贝东西的主意。
当然,也可能并非这个原因,说不定也是血魃即将炼成,龙泉魔君将东西拿走,是要完成最后一步润色工作。
“宁宁,我们好像白来一趟了。”望穿垂头丧气。
废了这么多事,在魔域辗转了两年多,又费脑又废力的,期间他还给寻欢魔君那臭女人占便宜画了什么百美图,到最后却什么东西都没捞着!
望穿心里苦,可惜说不出。
穆长宁抿抿唇:“其实也不算白来吧……”
至少还是让她发现了一些事的,比如说天算子与魔宫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又比如,魔宫意欲炼制血魃吸收熔岩地心火。
这些事如果不是亲自来这一趟,谁又能想得到?
这方穆长宁老老实实待在魔仆的杂役房内,那边血殿中却还在为今日嗜血藤发狂一事做深入调查,伤了的魔仆可以不在意,损坏的药田也可以不追究,可一旦涉及到嗜血藤的安危,就由不得马虎了。
据当时的魔仆所说,这些魔植开始不对劲是因为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谁都没闻出来那股香味是什么,而到了现在,因为不少魔仆见了血,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血气,本来就淡的味道更加几不可闻了。
血殿司殿中的金丹魔修想到一个人,亲自去了合欢堂司殿请寻欢魔君,合欢堂制欢愉香,寻欢魔君对香气的灵敏度更是一绝,说句不大尊敬的话,就是比狗鼻子还要狗鼻子。
众位魔君的洞府其实是不在天魔宫中的,寻欢魔君在庆典那日前来魔宫也是再正常不过之事,可说起来也是奇怪,这司殿又不需要她这种元婴魔君当值,可到现在都已经半个多月了,人家怎么还待在魔宫不走呢?
金丹魔修不敢妄自揣摩元婴魔君的意思,横竖人家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也不是他能管的,他只要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就好了。
将来意与寻欢魔君说了,寻欢魔君的双眼霎时大亮,“当真?”
美人明眸善睐,烟视媚行,光彩夺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着迷的魅力,让金丹魔修一阵恍惚,直到寻欢魔君轻咳一声才刹那回过神来,忙低下头不敢造次冒犯,心中暗恼不已。
所以他不敢轻易见寻欢魔君,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被吸引。
“确实如此。”
话音刚落,面前便有一阵香风略过,再看去哪还有寻欢魔君的影子。金丹魔修愣了愣,忙快步回了血殿。
而等他回到血殿,不仅寻欢魔君在场,他甚至还看到了五毒堂主黎枭,问及才知道,这是寻欢魔君半路上将人扯了过来的。
黎枭满脸无奈地跟在寻欢魔君身后,别人看不出来,他还能不知道,魔君此时正在兴头上?
自从庆典那日他们推断出有人混进天魔宫后,寻欢魔君就一直在守株待兔,就等着把人揪出来。魔宫中的人这么多,一个一个排查得查到何时,何况那时候魔宫的宾客还未完全散场,不宜太过张扬,可一连等了半个多月了也没消息,他几乎觉得,魔君身上就要长蘑菇了。
那个人倒也沉得住气,到现在才闹出点事,不过对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黎枭看了眼软趴趴卧在天井中的嗜血藤,眸光有些晦涩。
过了这么久,那股香气都被吸收的差不多,早就微乎其微了,但寻欢魔君也有自己的手段。
她手中抛出一粒珠子,珠子在半空发出炫目的红光,将整个血殿都映亮,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丝丝缕缕的细线朝着珠子聚拢过来,被吸入其中。
寻欢魔君将珠子收回,看到里面一条比头发丝还细的白线,微微挑起眉。
用了凝练珠,居然也只能捕捉到这么一点点?
她小心仔细地辨别,这空气中仅存的一缕香气在这辨认的过程中烟消云散,寻欢魔君的神色也有点古怪,不太确定地道:“有点像是浓缩过的草木精华,可具体是什么东西的草木精,这我还真不太清楚了。”
草木精?
司殿的金丹魔修讶然不已,哪里跑出来的草木精,又有什么东西的草木精能让从来都不缺好东西的嗜血藤这么狂热?
心念电转,金丹魔修立刻想到,定是有人故意在血殿生事!
可对方又有什么目的?
寻欢魔君目光转了圈,此刻魔仆们正在处理着被毁坏掉的花田,她想了想问道:“今日来过血殿的都有哪些人,魔仆都在这里了?”
“基本都在这了,还有二十多个被嗜血藤和魔植所伤,已经先让他们回去了。”
金丹魔修还在回答寻欢魔君的问题,黎枭却顺着嗜血藤爬过的痕迹一路看过去,走到边缘处那片千丝菊花田处时,目光微微一闪,从毁坏的花田里捡出一根两寸左右的黑色刺针。
便是先前嗜血妖藤开花时褪掉的几根尖刺之一。
寻欢魔君留心到他这边的情况,跟着过来瞧了眼,那司殿的金丹魔修见状道:“这是嗜血藤的毒刺,应该是在拖曳过程中掉落的。”
黎枭并不言语,确实,这刺是嗜血藤的,但不是血殿里这两株嗜血藤的,虽然外形差不多,可质地却有差别,颜色也更加乌黑发亮,最关键的是,上面的毒性,跟血殿里这两株嗜血藤的毒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黎枭眸色猛地一沉。
这种刺针,他见过一次,不仅见过,他现在手里还有不少呢!
三年前他跟穆长宁几个一起闯魔焰窟,见她用过这刺针对付大狂鸟,后来他也向她讨要了一些,那人倒是大方,直接抓了一大把给他,跟现在他手里这个,一模一样!
黎枭一直知道她手里有两株嗜血藤,就算不清楚她是怎么养的,但他相信,这世上能够养嗜血藤的人绝对不多,这世上绝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紧接着他又想起在封奕的八宝镜里看到的影像了。
是了,那步法怎么就那么眼熟呢?
去他娘的眼熟!
穆长宁!
你浪归浪,居然都敢浪到魔宫来了!
你他么怎么不上天呢!
黎枭憋了一肚子的火,寻欢魔君见他沉着脸不说话,不由攒起娥眉,“怎么了?这刺有什么不对?”
说着便要去取那刺针,被黎枭扬了扬手躲过。
“没什么,难得拿到根嗜血藤的毒刺,有些稀奇罢了。”
那金丹魔修一愣,悄悄看了他一眼,就怕黎枭开口要去嗜血藤身上拔几根刺下来,那他是让拔呢,还是不让拔呢?
不提金丹魔修脑补到哪里去了,寻欢魔君却深深看了黎枭一眼,轻哼一声。
到后来也没再找出什么疑点,那丝草木精华从哪来的也不知道,血殿的魔仆又不少,一圈圈盘问下来,寻欢魔君恹恹的没兴致,摆手就走了。
金丹魔修除了恭送还能怎么办?这事说到底还得他自己去烦心,所幸嗜血藤是没事啊,金丹魔修庆幸不已,决定再朝上头报备一番,给血殿再加几重防备守卫,再去把那个捣乱分子抓出来!
至于黎枭,多留了片刻,向其他魔仆询问到了一些事后,才转身离去。
那片千丝菊花田是一个新来的魔仆九六管理的,九六被嗜血妖藤所创,领了丹药回去歇息养伤了。
黎枭表示呵呵。
九六?去你妹的九六!
他敢打包票,这个九六,有九成九的可能是穆长宁装的!
真是好本事啊,一个小小的魔仆,确实不会有人刻意关注,要不是他刚刚好见过穆长宁有嗜血藤,要不是他之前向她讨了些刺针,能够分辨出二者的差别,那还真就被她给混过去了!
到了这时候,黎枭不得不仔细想想穆长宁目的何在了,千辛万苦混进来,还在血殿搞出这么多花样,为了什么?
嗜血藤?
他本能地觉得不太对劲,灵光一闪想到先前一直存放在血殿密室中的头骨以及熔岩地心火。
在此之前,穆长宁也曾向他追问过魔骨的下落,他只说头骨被放在魔宫内。
就是因为这个,她还特意跑到魔宫来?
黎枭沉眸朝着九六所在的杂役房走去。
穆长宁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掉马了,她跟望穿提道:“我还发现一件事来着,我拿到的那张魔宫地图,上面根本就没有标明血殿下面还有个密室,可嗜血藤却说,头骨是被放在密室里的。”
望穿低眉想了想,问道:“那地图是多少年前的了?”
穆长宁一愣,仔细算了算,自她从鱼怪肚中得来那枚储物戒指,到如今大约都已经过了七十多年了。
七十年,虽不至于沧海桑田,但能够改变的东西却很多。
当初黎枭为追查天魔宫的叛徒,一路东去,屠戮了水月村,还和师兄打了一架,可到最后地图却阴差阳错地落到了她手里,那便证明黎枭此行是无功而返的。
不管这副地图最后是到了谁手中,在面对魔宫地形可能泄露的风险时,天魔宫怎么可能不做出应对之策?
表面上的大构造或许没变,可内里那些最重要的暗室密道,想来都已经天翻地覆了吧。
穆长宁不由敲了敲头,傻子才会以为这些东西都是一成不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