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潇的及笄礼是太阳升起时就办的,仪式非常简单。
邬二嫂子麦花捧了水盆,她的婆婆邬大娘洗手后,用一柄精巧的木梳在肖潇头发上轻轻梳了三下,把齐眉的刘海拨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再把后面披散的头发全部梳拢,挽了发髻斜斜插上一根银簪。
仪式完成,麦花嫂子直直的看着梳了发髻的肖潇道:“这眉眼看着,啧啧啧!好让人心生喜欢!要是你不戴这个面巾该多好看。”
大嫂子在旁边连连咳嗽,肖潇的脸已经为众人所知了,斑斑点点的黑让她看起来异常丑陋。
二嫂子麦花不意为然:“我刚刚已经看过了,除了那些黑斑,肖姑娘皮肤好着呢!想来以前也是一个小美人。就这面巾一戴,也是赛过多少人去了!”
邬家兄弟的娘也有五十上下,一身靛蓝染布的夹衣干净利落,看起来也是爽直的性子,听二儿媳妇说到肖潇的美丑,放下手上的木梳,捧了肖潇的脸细看,还用粗糙的手在她脸上摸了摸,点头道:“麦花说得对,有一句老话曾经说过,美不美,要看骨头。有的人就好看在一张皮子上,多瞧上几眼就不中看了。这丫头生得一付好骨架,天生的美人坯子,只是可惜了这面皮。”
云霞早就笑得合不拢嘴,就好像在夸她一般。
梳过了发髻,就该换一身衣服了,云霞选了半天,才找到一套衣服,短衫长裙,倒是莽山中女孩的打扮。布料很是一般,甚在合体,衬得肖潇风摆杨柳似的细腰盈盈一握。
换好装就该见宾客家人了,宾客只有三人,早就见着了,需要见的只有段家兄弟三人。
云霞拄拐飞快的出了屋,对着哥哥们说道:“你们的礼物可准备好了,妹妹今天可好看了!嫂子们和大娘夸了又夸。”
段云起正斜望着不远处的山脊出神,听到云霞的话皱起眉头:“说过你多少次了,这样急急的跑出来,小心又要摔倒。”
二郎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手下是一个布包的物件,只是紧了紧,没有说话。
穿戴妥当,肖潇缓步从屋里出来,走到段云起前面曲膝行了一礼。
段云起伸手虚扶一下,呵呵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打开来一看,是一支小巧的骨簪,也不知是用牛角还是用其他骨头雕成,微黄泛黑。
“这是在外走动时无意中看见的,不值钱好在新奇,潇妹戴着合适。”
段云起久在外奔走,也有几分眼力,说来这骨簪比起银簪来,更合了肖潇内敛的气质。
二郎一直不敢看及笄后的肖潇,等礼一行完,就飞快的递上布包。
是一柄精巧的木梳,色质也是刚刚做成,手感细腻光滑,看得出来费了心思。
三郎一见木梳,就呵呵笑个不停:“二哥,原来你每天晚上躲在那边耳房里,就是在打磨这个啊?连以前存下的节节草都用完了!”
一边说着,也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来,艳艳的桃红色。
“我看每逢集市,那些小姑娘都喜欢带着这样的帕子,想来肖潇也会喜欢的。”
这样鲜艳的颜色!肖潇苦笑不已,还是感谢着接了。
邬家婆媳收了段云起给的谢礼,也不留下吃饭就走了,她们一家人还等着这婆媳三人回家做饭呢!
及笄以后,生活也进入了正常,三郎又去了集市上的杂货铺里做小伙计。段云起跑了两次镇上后,晚间招了大家说话。
没有了习惯的大炕,几个人就搬了桌子坐在正屋檐下。初夏里,月明星稀,夜风阵阵,已经有小虫子在草屋顶上窸窸窣窣的爬动。
段云起取了一个小布包给了二郎:“这里面还有五两碎银子,你先拿着。”
二郎有些不解:“大哥,好好的为什么给我银子?”
见二郎不明白,段云起只好说道:“修了屋子,银钱只剩下的这么多,这次在家待得时间长了。”停了一停又道:“昨天去镇上寻过秦老爹,他让我跟他一起去县里另投一个门路。只怕一出门,又是三五个月不回来。这钱还得紧着些用。”
二郎点点头,顺从的收了布包在怀里。
云霞有些不舍:“大哥又要出门,虽说这次到县里,回来一次也不容易的,你可要顾惜自己的身体,每次看着你带伤回来,总是让人胆战心惊的。”
“二郎,我走后,会让三郎每晚回来,现在不比以前在村里,不怕野兽和歹人进屋。
如今住到这里,独门独户,有点事也无人知晓。我在家还好……以后,你就要多上心了!”段云起也无暇顾及妹妹的忧心,家里才是他最担心的。
“大哥,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妹妹的。三郎每天来回几十里,也辛苦,他就不用回来了!”二郎明白大哥的担心。
兄妹互相关心着,牵挂着。
肖潇起身进屋,从自己衣箱最底层的羽绒衣暗袋里,取出一张银票来。
当她把银票放在几人面前的桌子上,云霞惊讶的说道:“妹妹怎么有这么多钱?”
段云起没有看桌上的银票,月光也能看见他皱了眉头,声音里带了蕴怒:“把你的钱收起来,这个家有男人在,还轮不到女人出头顶上的。”
二郎也有些生气,他没有责怪肖潇,只是把桌上的银票推了推:“潇……潇妹,有我和大哥在,不会让你跟云霞吃苦的,这钱你自己收好。”
云霞惊讶的拉了拉肖潇:“妹妹,不说你现在还只是跟哥哥假意有了婚约,就是你真的嫁进来,那也是你的嫁妆,只有侄子侄女才能用,断没有现在一大家子就用你的钱。”
没想到这张银票引得三个人都这样反对,肖潇走到段云起身边,也不顾有两人看着,拉了段云起的手,在那因为修房而越发粗糙的手心写道:“不要拼命。”写完,把手又放在他肩颈处按了按,那里的伤早已经好了,如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伤痕。
段云起笑了起来,声音也轻柔了些:“我明白了,有你和云霞在,我会保住这条命的。”
肖潇轻呼出一口气,她害怕段云起又为了一百两的银子去千里迢迢的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