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帏
“主人,龙宿先生。”华灯初上,一袭鹅黄长裙的娇俏身影,提着食盒与美酒拾阶而来,朝雅亭之内悠闲品茗两人,躬身行礼。
“浮光,汝来得真是及时,再慢一点,汝家一出关便要补充体力的主人,又要推吾下厨了。”见玉家小侍女准确踩着她家主人出关饭点而来,让龙宿开始有些怀念同样贴心的仙凤。同为女人,玉不染在厨艺这方面实在没多少天赋。
“耶,吾不过是可惜上次无缘细品龙宿汝之手艺,这才颇为期待好友再展身手罢了。不过,这次多得汝出手相助,借小浮光这顿回元养真、滋补功体的『药』膳多谢好友,也是应该的。”即便不看佳肴,单闻『药』草之味,亦知浮光所用乃何种『药』膳之方,在浮光摆好佳肴美汤之后,玉不染朱颜含笑,提起酒瓶为龙宿和自己满上,“此乃蟠龙醉,吾圣莲峰不传秘酿,因酿造之法极为繁琐麻烦,加之此酿要成,还需天时之巧。即便是小浮光,酿十坛最多亦仅能得二三,稍不留神,十年之功,百坛尽费亦是寻常事。所以,平日小浮光极少乐意将它拿出。连蝴蝶君想喝它,都要和小浮光商量。今日竟然这般大方,一拿便是两瓶。浮光对龙宿汝之偏心,连吾这个主人也要吃味了。”啧啧,她平时都舍不得拿来一品的好酒,这小丫头手笔倒挺大,一拿就是两瓶,该说有其师必有其徒么?
“龙宿先生及时出手帮助主人脱困,这点谢意是应该的。”对自家无良主人的调戏已经习以为常,浮光落落大方地应下了。实际上,不讳言,这两瓶蟠龙醉,是用来当龙宿先生的封口费的。毕竟摄风十方这件事,算是主人不欲人知的私事,若非当时情况实在令人放心不下,她不该逾越本分,告知龙宿让他『插』手此事。不过,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龙宿毕竟是儒教先天,修养方面,够得上君子的标准,相信他此事之后也不会向任何人提及。何况,龙宿也拥有黑暗的过往,这也是她当初会选择让他帮忙的缘故。
“耶,谢字言重了,以汝家主人这般玲珑聪慧,就算吾不到场,她亦是游刃有余。不过,既是小浮光好意,吾便沾光一试了。”听玉不染所言,闻着自启瓶便四溢令人心神一『荡』的酒香,令龙宿对蟠龙醉亦颇为期待。
“哈,龙宿汝忒谦了。若无汝及时援助,只怕女医师便无法这般从容端坐此处了。佳肴美酒当前,不可错过,好友,请。”被蟠龙醉勾得酒虫都快出来,玉不染略略侧身行礼,却是与龙宿共享晚宴,一品蟠龙醉之妙。
“恩,蟠龙醉,圣莲峰不传之秘,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名品。”一杯饮罢,令人徒生几分不能常品这等上佳琼『液』怅然之感,足见此酒之妙。而圣莲峰之『药』膳,亦是名不虚传,让龙宿对于玉不染在享受方面的品味与格调认知,再上一个新台阶。
“哈,能得疏楼龙宿一句赞许,蟠龙醉身价百倍矣。”琼『液』美酒入喉,心头大患已除,眼前美人作伴,玉不染心情自是愉悦,『药』膳宴品尝过后,龙宿亦颇为应景,特意取出玉骨冰心与逸清风,作为回馈晚宴美酒之礼。
“耶,好友何必谦虚,既享佳宴,华灯映夜,便让吾以香茗招待吧,请。”紫龙扇优雅一翻,朝玉不染略略施礼的龙宿,却是邀她一品逸清风之妙,共赏宫灯帏之夜景。
“恩,先前因蝴蝶君前来一闹,未及细品,确实是难得的一道佳茗。”雪梅炭火暖茶香,纠缠已久的噩梦似乎也终究消散,心情亦逐渐平静的玉不染,微微一笑,却是颇带几分悠然静娴,超脱尘世之美,让龙宿亦不由莞尔,却道玉不染此人,拥天下珍宝却不沾半分红尘俗气,这般翩然闲逸之姿,的确令人舍不得让俗世污秽沾染其身,似莲净玉,纤尘不染,玉不染,却是恰如其分。
“提到蝴蝶君,与人邪决斗之后,他曾来到宫灯帏,询问汝之情况。”说到这,龙宿望向一脸再正常不过的玉不染,淡金双眸亦闪过几分兴味。杀人者与救人者,这两人能成朋友本就是奇怪的事。而这两人友情之深厚,更是难得。玉不染当日归来,身受内伤,元气亏损严重,却执意等他与剑子前往夹攻邓王爷,直至知晓蝴蝶君决战人邪无事,方入内闭关休养。而蝴蝶君则言当日阴川之内众蝶寻不到玉不染之气息与踪迹,定是出事,翌日特意前来宫灯帏询问她近况,这两人友情,倒是深厚得令他意外。
唯一可惜的是,他与剑子出手,围攻邓王爷仍是失败。此人思虑深沉,修为根基不俗,加之金银双绝掌欲破不易,日后只怕亦需一番缠斗。
“汝告知他关于摄风十方之事了……他有说什么吗?”望向眼前似笑非笑的龙宿,总觉得他今天这笑容颇为意味深长的玉不染,微微扬眉,心中却是想着某只最近谈恋爱谈到昏头的蝴蝶,应该不会被眼前这尾肚子里坏水不少的龙给拐了,说了不该说的话吧?
“当然。宫灯帏已够华丽,不需再添十三蝴蝶阵衬托。何况,吾不认为此事有瞒他之必要。”轻摇紫龙扇,龙宿却是一脸无辜。表示他这个房东借她地方闭关休养,顺便成为她保镖也便算了,好端端的宫灯帏,不需『乱』招惹蝴蝶的杀意。“至于他么,认为摄风十方破坏了他的规矩,当时便准备前往确认摄风十方生死,彻底将他烧成灰……不过,听了吾一番话后,他便回阴川了。”见向来将自己藏得很好的女医师,难得流『露』出几分在意,龙宿唇线微勾,故意将话题滑向别处。
“哦,汝怎样跟他说?”想必蝴蝶君当年放过摄风十方,必定是『逼』他立下了约定。蝴蝶君向来最看重契约,摄风十方毁坏约定,被削了眉角的蝴蝶,可不容易说服呐。恩,似乎有哪里不对,望向优雅儒音从容而不疾不徐,看不出半分主人真实意图的龙宿,玉不染柳眉微扬,这个男人在套她的话。或者说,通过她对于蝴蝶君的动态,推测出他想要的答案。
“吾嘛,只是告知他两件事。第一,摄风十方,玉不染已亲手解决。他再出手,便白费你之心思。第二,就算日后再有麻烦,应也是先寻疏楼龙宿才是。”龙宿见佳人神『色』,知道她已猜到了自己的小小心机,似笑非笑的俊脸,不由浮生几分醉人笑意,大方揭『露』了答案。淡金双眸却是闪过几分兴味,女医师的做法,还真令人意外。
“……果然瞒汝不过,哈。”听龙宿语带双关,玉不染无奈轻笑,心思缜密又精明的男人呐。
“恩?摄风十方没死!主人,怎样一回事?”本来听着逝剑的话意,以为那家伙死透了,但龙宿先生的话,分明暗示摄风十方还活着。随即想到主人会吩咐她带来那样物品,必定是先前持有的被用作那般用途,气得浮光小脸通红,却是问她家主人为何不趁此机会让那讨厌的牛皮糖直接永登极乐。
“这么……哈,让龙宿先生为你解答吧。反正,他应是推断得八九不离十了。”与幼时曾被摄风十方指导过剑术的逝剑不同,浮光自幼便跟在她身边,当年的事情,加上摄风十方不死心的纠缠,让浮光对他甚无好感。哎,说到底,浮光小丫头跟她的『性』子太相似了。
“汝家主人本来便无意杀他,用星屑银沙也不过是方便控制他施针罢了。先前故意保留实力,却又处处激怒他动用真气,便是为了更好观察走火入魔的摄风十方,研究该如何下那极耗真气的二十四支『药』针,吾所言对么,玉不染。”既然被人点名,倒也大方的龙宿,长美睫『毛』轻扬,淡金双眸却含三分笑意,望向悠然喝茶的玉不染。即便口口声声要置他死地,即便当年他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情,然后到了最后,却仍是费心散了摄风十方四成功体,施以妙针,解了摄风十方走火入魔之困,还特意留下逝剑看顾,只怕那紫狐裘袍之内,还留了伤『药』。这个女人,究竟该说她无情呢,还是有情呢?
“二十四支『药』针?是天玄地脉十二支!主人,汝先前为佛剑大师改造佛体,逆天命受天谴,连受重创,至今功体未复!不久前为了医治佛剑先生大耗真元,之后又费神为了剑子先生治伤施展阴阳双极回春线,连番损耗,尚不及休养,竟还勉强自身施行极耗真元的天玄地脉十二支针法。若是龙宿先生也便算了,摄风十方那种人,根本不配主人为他这般枉费心神!”天玄地脉十二支之针法,对施术者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而且需要极大耗损元功,难怪上次主人被龙宿先生送回宫灯帏时会是那般狼狈状况。她还以为是因为主人在龙宿先生未赶至前与摄风十方打斗所致,没想到竟是因为主人使用了天玄地脉十二支!
“呃,别说得你家主人那么伟大。吾不过是不想杀一个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之人罢了。”见自家小丫头气得俏脸通红,玉不染不由干笑几声,不得不为自己出尔反尔的言行做几分解释,“何况,吾亦废了他四成功体。现时他既已恢复神智,若再纠缠,那便怪不得吾了。”毕竟摄风当年及之后所为,与他走火入魔导致『性』情大变有关。而他会走火入魔,她算是主因。她向来不喜亏欠他人,此事过后,她与摄风十方再无任何关系。
“可是主人……”毕竟摄风十方对主人爱慕之心不曾消减,此番放过他,只怕日后又会再招惹主人。主人做事一向果断决绝,杀伐决断,若是认定该死之徒,数百条人命亦不曾犹豫过,为何这次会留下这般后患。
“浮光,放心吧。若摄风十方无视吾之警告,再纠缠玉不染,汝随时告知吾。”如果敢将他疏楼龙宿的警告当耳边风,那就怪不得他了。紫龙的眉角,也是不容轻视的。
“龙宿……哎,汝又何必呢。”摄风十方之执着少有,若他这次仍旧想不开,只怕他以后麻烦会很多。
“见好友陷入窘境,龙宿岂能袖手旁观。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龙宿既然『插』手此事,自然无就此脱身的道理。” 何况,摄风十方之行为,实在有失男人脸面,见他这般纠缠玉不染,着实令人不悦。龙宿紫龙扇轻摆间,却是表示既然他已说过要为玉不染担下此事了,这个麻烦自然会帮她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