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也道:“就是啊!我看他呀,就是一个十足的‘老神棍’,或许有几分本事,能看出你身上的病症,然后就故意说那番话,好跟着我们一路上骗吃骗喝的。”
“不许胡说。”现在,王小十是将康复的一切希望都押在了这道人身上,纵使明知是个骗局,他也要一头扎进去,直至走到这骗局的最深处。
有时候,身处骗局的人不是不愿意清醒,而是舍不得这骗局中的美好。醒来之后,他只会见到现实的残酷。如此,倒还不如在这美好的骗局中,深陷下去,一直深陷下去。
那道人却已经坐在了酒肆中,冲着他们招手。王小十同样以挥手示意,示意自己这就过去。
“小十哥……”
“别说了。现在我是有求这道人,千万不要得罪他!”王小十快步去了街面对过,那家酒肆之中。
“小十哥这是怎么了?”李丰想不通。原本的王小十,他与之接触的虽然不多,但却听锦衣卫中的兄弟们说,王小十不是一个听不进劝说的人。更是一个有主见的人,按说不会被一个糊里糊涂出现的道人说了三言两语就迷惑了心智。王小十这是怎么了?
“你不懂他。”可世间谁又懂得王小十呢?小羽懂吗?她或许会比李丰更加懂得他,毕竟她是他的枕边之人。“他自从受伤之后,就曾失落过一段时间。”
“可后来小十哥不是看的开了吗?”
小羽道:“遇上这样的事,谁又真正能够看得开呢?他那不过是装给旁人看的。他看起来越是淡然,就越说明心里没有放下。”看起来,小羽是真的懂了他。
女人,永远比男人更为敏锐。无论是从前的小丫头,还是如今已为人妇的小羽。“他这是不想让我们担心,故意装作从容的样子。实际上,他心里比谁都急。所以这次听说那道人能够治愈他的伤势,才将人家当做了活菩萨一样。”
就看着,街对面的酒肆中,王小十与老道人正说着什么。两人有说有笑,又见王小十冲着小羽他们挥手,同样催促着他们过去。
突然,王小十眉间暗皱。他像是见到,小羽两人身后走过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年轻人。年轻人将头压的很低,身子佝偻着,看不清他的面目。
即便是无法看清这人的面貌,可王小十仍旧觉得这是一个年轻人。他虽装作老弱,可他那步子却是骗不得人的。夏日天晴,近几日又无雨,街面上灰尘仆仆,行人走过,自是带起一片烟尘,裤子上也多有沾染。
可远远的横街对面,王小十真切的见到,这人装作步履蹒跚,两脚之间却微尘不起,这该是何等的功夫?
这样的功夫,王小十从未见过。或许他见过,却从未有此刻感受的如此真切。
“小羽!”王小十站起身。“李丰小心!”他怕这人预谋不轨。他已经瞧着,那人的一只手掌,已经伸向了小羽的腰间,这才急切的开口道。他先是喊了小羽一声,又知小羽不懂武艺,只怕无力躲闪,随之又大喊让李丰小心。
“什么?”
说来也巧,街面上行过一支车队,四、五辆无棚的马车,背上装着货物呼呼啦啦的就自街面上飞驰而过,刚好挡住了街上两侧人的视线,而留下了整条街面上的烟尘弥漫。
“这都是有预谋的!”王小十视线被那马车阻隔,分外担心小羽的安慰。急切至此,他就快步跑出了酒肆。他现在的身体羸弱,纵然是快步的奔跑,却也难如寻常人的疾行。更兼是街面上马车堪堪行过,他也无法平白的飞跃车身。这被缓缓一阻,便不知对面是何等境遇。
终于,马车从街上驶过,王小十一头冲进了烟尘之中。“小羽!”
一只手,突然拉住了他。“小羽!”正是小羽。“你干嘛这么急啊?差点被车撞到!”
“没事就好。”
“我怎么会有事呢?倒是你,你现在可还是病人呢,怎么能够乱跑。”小羽数落起了王小十,却浑然不知自己刚刚已同凶险之境擦身而过。
感受到小羽心底的挂念,王小十心头何止是暖了一暖。但他却没有忘却了,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他不是眼花了,而是切切实实的看到那人冲着小羽伸出了一只手。无论那是什么人,终归不是来为小羽送钱的吧!
当然不会!“李丰,看到刚刚一个佝偻着的年轻人了吗?”王小十问。
“什么年轻人啊?”李丰也摸不着头脑。只怕现在,他也并不比小羽清醒几分。
“你们啊!”终归,李丰的武功太低,就算是眼力也不如而今的王小十。“你们可知道,刚刚要是我晚了一步,你们可就危险了。”
“危险?”
“什么危险?”
“算啦!”左右两人也无事,王小十便不去废这个口舌同他们解释了。或者,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又或者,那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偷手,刚刚是想要摸去小羽身上的银子,却见到街对面的王小十出声提醒,而放弃了这个计划快步逃走了。
这倒也是有可能的!“你们啊!快些去吃东西!”
街上的烟尘仍未散去,犹坠云里雾里。三人只好走过街对面,才能看清楚酒肆中的一切。
“伙计,刚刚那位道人呢?”王小十问。就在刚刚,不过眨眼的功夫,那道人就与王小十同桌,就坐在靠窗的这张桌子旁。而现在,桌上的酒菜还在,酒杯、筷子却只有一副。只留下王小十的那副,而道人的却不见了。
当然,非但是酒杯,那道人也消失了。
“道人?不知道啊。”伙计也不曾注意。
“哼!”小羽好听的哼了一声。“我就说,那道人肯定是个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跟了我们几日,骗了些吃喝,明知道无法医治你的病,就只好不告而别了。”
“不告而别?”若非是小羽言之凿凿,还有这伙计从中为证,王小十真以为那道人是自己的一场梦。而这酒桌上,分明就只有自己的一支酒盅,一副竹筷。“他要是走就走,为什么带走了酒盅与竹筷?”
李丰道:“小十哥,这人骗吃骗喝不是什么好人,顺手带走了店家的杯子也有可能啊!毕竟,有些人不贪大,却喜欢贪小。”
王小十仍旧固执。“要是他真的贪小,也大可以偷走咱们带着的钱财,又何至于偏要带走这不值几文钱的酒杯呢?”
李丰道:“几文钱也是钱啊!更何况,我与夫人一路上都防备着他,他见不到机会偷咱们的东西,索性就不告而别了,拿着酒杯去换几文钱也是好的呀!”
“真的是这样吗?”
“喂!你们几位还用饭吗?那老道跑了,这酒杯你可要赔偿我啊!”
就像李丰说的,区区的几文钱,也值得人记挂。这店伙计就正对那几文钱的酒杯盯着不放。而王小十,却还在这记挂那道人,直到天色黑下,他们寻了个店房住下时,王小十的脑子里还都是这些日子来与道人相处时的情景,和那道人所说的话。
“绝对不会!”王小十细细分析了这几日道人的行事做派,他越发认为小羽和李丰的猜测是无端之举。“小羽!”他叫过小羽。
“怎么了?”小羽正在为他整理床铺,才堪堪收拾平整。
“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王小十如此直白的问。
“这……”小羽脸上难掩羞红,就如桌上的红烛。“按照大帅妇人嘱咐的,应该、就快了……”她声音越说越低,姣好的脸庞藏的更深。
“你说的是什么?”王小十倒是糊涂了。
“你真讨厌?”小羽低着头道:“我知道你急,可这子孙之事是天定,你急也急不来呀。”感情两人理会错了。小羽还以为,王小十是在问自己是否有了身孕。
“你想到哪里去了!”王小十低笑几声。“我是问你,今日在街上,那阵马车跑过之后,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
“你问的是这个啊。我还以为……”此时的民风如此,成亲之后,无论新人是多大的年纪,都会心急着下一代人的事,小羽会想到此处却也纯属正常。
王小十又好生哄了一通。“我不是急那些,我只不过是怕当时那马车撞到了你,留下什么暗伤。”
“没有啊!要是留下了伤,我会没感觉吗?”小羽道:“而且这都一下午的时间了,你怎么才想起关心我啊!”
“都是我的错。”王小十说着揽过了小羽。在一阵令人心跳的脸红之下,他的手缓缓攀上了小羽的腰间。而小羽则是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了我小十的肩上。
“这是什么?”王小十突然一惊。
“讨厌……”
王小十说的自然不是令人讨厌的话。他的手,正放在小羽的腰间。一巴掌宽的腰带,将小羽的腰肢束的紧紧的。就在这腰带上,王小十却摸到了一块破损的地方。
腰带上有一指宽的破损,像是利刃留下的,周边断裂的整整齐齐。只因为这破损处太小,又是在后身,连小羽自己都未曾发现,倒是被王小十无巧不巧的撞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