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时间就快回来了。想必是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小羽道。
有什么事情能给耽搁了?隆平府真的有那么有趣的地方吗?
王小十不知道。他只盼着沐英的『性』子能够安稳些,至少不要在这个关头给自己添『乱』。
可沐英没有回来。王小十等了他很久,从傍晚等到夜间,自深夜等到了次日天明,却都没有等到沐英回来。
“该吃早饭了。”小羽端着茶盘,四样的吃食,两碗白粥。她这是要陪着王小十一并吃早饭。“你都熬了一夜,吃些东西吧。”
王小十就这么坐了一夜。可方孝孺却是跑了一夜。他在忙着找沐英、找周姑娘。
隆平府夜间宵禁,方孝孺行事不能无所顾忌,因而追查起来有很大的难度。再加上,沐英这次好似得了“高人”帮助,消失的无声无息,令人无从查找。
“啪”的一声,粥碗摔了个粉碎。一口没吃,白粥撒了一地,王小十的袖子上也沾了汤水。刚刚他的心一『乱』,就成了这个样子。“我吃不下。”
他不是在冲着小羽发火,却不愿在这一刻和她解释。他的心很『乱』,『乱』的无根无缘。或者,是因为沐英的再次失踪,或者是因为那个给他布下了圈套的人。
等方孝孺彻底传回了消息,王小十的心就定了。无论是好是坏,有消息总归是胜过没有消息。没有消息时让人『迷』茫,而有了消息至少还让人有一处发力的地方。
“小十哥,沐英公子找到了。”
“在哪?”王小十问。
“他今日到了刑场上,是被张士信的人护送回来的。”
“是护送还是押送?”一字之差,却是天地之别。
“是被护送回来的。”方孝孺道:“他们知道沐英公子的身份,没有难为。只是当时刑场上混『乱』,他们怕伤到了沐英公子,这才将人扣下,今日才护送回来。”
“屁话、通篇都是屁话。”王小十已经厌恶了这样的、那样的说辞。他才不相信,张士信会这样的好心。“沐英呢?”
“他正……”
“带过来。”
“是。”
沐英来了。从他一进门,王小十就在其眼底看到了心虚。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王小十。“你干嘛去了?”
“我去街上转了转。”
“转着、转着,就转到刑场上去了?”王小十才不会信他的屁话。“周姑娘呢?”
“周姑娘……”
“你不要说不知道。沐英,若不是看在大帅的面子上,我非打死你小子不可!”王小十真的是被气坏了。再一、再二,现在已经是“再三”了。
沐英把心一横。“被抓走了。”
“被谁?”
沐英眨了眨眼,就见隐瞒不过。更何况,隐瞒这件事情对其并无好处。“我今天去劫刑场了。”
“胡闹。”王小十终于知道事情出在了哪。今天,他注定要欠沈万三一个人情了。若不是沈万三,沐英哪里会这么快就放回来。
沐英接着说。“是周姑娘。她说被斩首的人和她有交情,不能看着那人受刑。所以她要我带着去劫刑场。不过我并没有动手,我只在人群里看热闹、看着她被张士诚的人抓了。”
“小十哥,你得救救她。”
“祸事是你惹出来的。你们都有大本事,求我做什么?”王小十从来没这么气愤过。
年轻人谁没犯过错误?这些都是值得原谅的。但原谅的同时,王小十要让他记住事情的重要『性』。
“小十叔!”沐英跪下,开口叫王小十“叔叔”。按辈分倒也没错,可他却从未这样叫过。
“起来。”王小十拉着沐英的手臂。沐英这小子还想犯浑,可他拗不过王小十的手劲,强被拉了起来。“我可以去找沈万三,甚至我可以直接去找张士诚。但我这一开口,就失了议和的先机。纵然救回了周姑娘,只怕那七十万两的白银就平白的打了水漂。”
可以想象到,沈万三那个“『奸』商”会如何的讨价还价。只怕一通谈判下来,王小十让出的利益还不止这些。隐隐的,他甚至感觉到策划这些的都是沈万三,而并非那些所谓的“反对派”。
“可、可……”好半天的功夫,沐英不知该说些什么。“小十叔,要不您求求我义父?”这么大的事情,也就只好朱元璋能够做主。
王小十却道,“一来以往颇费时间。”时间不是问题。以沈万三的为人,定然会用周姑娘作为谈判的筹码,自然不会动她。可如今隆平府内外,都已经织就成了一张大网。有人拦截应天来往的书信,拦截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议和的事情不定,其中就存在着变数。他王小十不能再去拿人命冒险。
“小十哥。”方孝孺来了。“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
方孝孺道:“还记得大帅给您的信吗?信上,大帅可是让您快些给沐英公子完婚。如今周姑娘……”
“你是说周姑娘该救?”
“若不然岂不是违背了大帅的意思?”
“难办啊!”王小十的脸上就好似写着一个“难”字。他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堆,瞧着都让人揪心。“孝孺,去帮我请沈万三。我今晚请他吃饭,叫他务必赏光。”
“明白!”
…………
“公子,王小十给您送请柬来了,请您今晚去赴宴。”
沈万三道:“备车,咱们早早去等着他。”
“现在是他求着咱们,公子您为什么不推脱一阵?”
“傻小子。议和的事,原本就是咱们求着他。如今搬回了一局,可千万不能拿的太过。”
“我懂了。”年轻人道。他就是跟着沈万三学本事的。
沈万三问道:“六叔那里有消息吗?”
“我父亲南下浙江,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伺候沈万三的年轻人是那位看门老者的儿子。这对父子年纪相差太多,若不知情的人听说他们是爷孙,只怕都会相信。
这年轻人伺候沈万三更衣。在这档口,沈万三问道:“你不跟着你父亲学武,跟着我身边伺候我做什么?”
年轻人道:“我父亲说了,跟着您才能学到真本事。就您这一手,扭转了张士诚部议和的弱势,让王小十上赶着求您,这份本事就够我学一辈子的了!”
“拍马屁!”沈万三笑骂道。年轻人被骂的一笑,好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应天府,朱元璋也在翘首以盼。他对隆平府的事还丁点不知。明面上看,这次的议和之事平稳异常,似乎并未在两部之中掀起丁点的风浪。可这平静的背后所暗藏的汹涌却是让人不寒而栗。朱元璋等的急了,心底暗自的埋怨王小十。埋怨他这么久了,也不记得回个信,好让他心里安稳下来。
一个月前,陆远亲自送回了一封信。可自那之后,王小十就没了动静。好似他这一行人就是泯然于浪花中的一点水滴,不见波澜。
“我是不是错了?”朱元璋自言自语。
“什么对了、错了的?”马秀英适时的出现在他的身后。
朱元璋道:“我是不是不应该把这议和的大事交给王小十去办?”
“你信不过小十兄弟?”
“这天底下,就没几个能够信得过的人。”朱元璋道。
“你这是怎么了?这天底下就没你信得过的人?”
“你说对了。这天底下人的确都不能够信任。”朱元璋转身,披上了外衣就要向外走。
“你到哪去?”马秀英追了出来。
“爷们儿的事,你少管!”『妇』人懂得什么?朱元璋心里的事,自然要找些懂的人去聊,才能令自己不困『惑』。
李善长在府衙里。这里本是元廷官员办公的地方,李善长在这里才正合适。朱元璋今天是找李善长“取经”来的。
今日倒巧了!非但是李善长在,刘伯温也在。还有朱升,三人像是坐而论道一样。再加上朱元璋,此间商议的结果必然更为有“分量”。
“几位先生都在,咱可是来的唐突了。”
“大帅请上座!”李善长起身相请。非但是他,就连刘伯温、朱升,对于朱元璋的到来都不觉得意外,像是早知如此。朱元璋也不疑有他,径自坐下。“几位都请坐。今天是什么日子?善长他们两个也就罢了,伯温你可是不常出门,今日怎么也在这里喝茶、闲坐啊?”
刘伯温道:“在家里坐不住,到这里来坐坐。”
“怎么?家里坐不住了?”
“大帅何必问学生呢?”
“是啊!我在帅府里也坐不住了,才想着来找善长聊聊。正好今日都在,你们说说吧。”朱元璋尝了口热茶,直夸这茶的劲力足,用来解酒正好。
“大帅,可是在担心王将军议和之事?”
“是啊!”朱元璋也不隐瞒。“小十这一走也没个消息。咱甚至在想,当初是不是应该亲自走一趟。”
李善长为朱元璋添了杯茶。“大帅,这天下之大,您岂能事事亲为?”
“难道朕就如那象棋攀上的将帅一样,要困在那四方格子里不成?”朱元璋这人一声最怕束缚。在后世,无论是江山社稷、还是朝政百官,谁也别想将他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