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的事?”
方孝孺道:“今天的得到的消息,说是明天就斩首了。小十哥,咱们得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劫大牢、劫刑场,还是去求沈万三?”王小十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事。前两条就算了,那都是活脱脱破坏议和的举动。更何况这里是隆平府,王小十手下的这些人,能够在重兵之下将赵普胜救出来吗?
若是去求沈万三,对方再以此作为议和的筹码,事情就不好办了。
“小十哥,若没有赵普朗我就死在归安县的大牢里了。现在他有了难,我们应该帮一把呀。”方孝孺这个孩子这几年变了不少,可唯一不变的,就是他那份赤诚。待人赤诚,有恩必报。所以他在一听说赵普朗要被斩首之后,就来求王小十。
“没办法帮了。”总不能叫他为了救赵普胜,而破坏了议和的大好局面吧?“我拿什么救?没办法。”
方孝孺道:“可当初在归安……”
“归安、归安!在归安若不是我,你也进不了大牢,你小子有什么火就冲着我发?”王小十肚子里突然多出了一股火,不知该冲着谁去发。赶巧了方孝孺就在这,他的一肚子火就只能发在他的身上。
方孝孺对王小十忠心耿耿,也算是劳苦功高,王小十今日这话说的的确是重了些,当时就让方孝孺心头一阵委屈。
“小十哥……”
“好了。去往隆平府送信的人算日子也该回来。可还没有丁点消息。你去查查,千万不能出事。”王小十道。“这几天我挺烦的,一些小事就不要跟我说了。”
王小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更愿意守住本心,却无法做到。若按照他的本意,他也不愿意赵普胜就这么死了。那是一条汉子啊!可议和的事情更为重要。若有两全的办法,他又怎么会不帮赵普胜一把。他甚至能够想象到,若自己就赵普胜的事情向沈万三去求情,保管会被那家伙敲一笔竹杠。
“不行。议和的事情绝对不能耽误。”王小十肩头上的胆子越来越重了。他要让议和成功。不是简单的成功,而是要『逼』着张士诚答应自己的要求。这个紧要关头,他可不能有一点心软。
第二天,赵普胜就要被问斩了。这天王小十就坐在椅子上发呆。他知道,一个“好朋友”就要被拿去『性』命了。赵普胜算是他的朋友吗?为名、为利,两人各为其主。但经历过生死患难,又怎么不算是朋友呢?
王小十甚至在想,若此时将要被问斩的是常遇春,他会怎样?只怕他会不顾一切的将人救出来。朋友情谊,自然也分薄厚、彼此。
“赵普胜,方孝孺欠你一条命,只有来世再还了!”王小十默默的念叨着。
傍晚时分,又有消息传回。“小十哥,有人劫刑场。”
“劫刑场?不是你做的吧?”他第一个就怀疑方孝孺。这孩子太重情义了!
“绝不是我。小十哥您将令威严,我怎么敢自作主张?”方孝孺道。
“那会是谁呢?丁普郎?”还真就有这个可能。这两人一师之徒,当年的情分还是在的。
“不清楚。不过听说人已经被抓住了,赵普胜也被押了回去,准备一块审问。”
“多事之秋。孝孺,让咱们的人都收敛一些。沈万三最近好像火气很大,咱们别触了他的眉头。”王小十自己火气就不小,竟然还说沈万三的火气大。
“我明白。”方孝孺点头。
“还有,要尽快找到咱们人,或许是出了事。”
方孝孺又是点头。“我已经请纪纲统领带人出城去寻找了。”
“纪纲走了,城里的事情谁负责?”
“陆远。”
若是方孝孺不提,王小十险些将陆远给忘了。自己可还是答应让他当自己的贴身亲卫。
“去把陆远叫来。”他想亲自询问一下大帅那里是否还好。
方孝孺刚一出了屋,就看到纪纲回来。这一日,王小十这院子里如同是走马灯一样,来来往往不断了身影。
“纪纲回来了,怕是有消息了!”
纪纲果然是带着消息回来。却不是好消息。“小十哥,咱们派去送信的人死了,只有一个重伤逃了回来。”
“人怎么样?”
“正在救治,不过相信问题不大,可以救活。”
“那就好!”王小十心底的这股火气更旺。他知道,那些反对议和的主战派终于动手了。不用问也知道,这件事情又和吕珍父子脱不了干系。
“带我去看看人。”王小十去看了看受伤的锦衣卫弟兄。而今,经过同行的医官救治。这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小十哥。”
“你不是……”王小十看着床上的人有些面熟。“你是,当初横涧山上的……”
这人是横涧山上的“老兄弟”,可算是朱元璋起义之处的追随者。这样的人,如今是死一个少一个。都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王小十今日终于算是体会到了。
“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再说说是怎么会事。”
“小十哥,要给兄弟们报仇。我没事了,有什么话您现在就问!”
“好样的。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人道:“我们一行五人去送信,到了应天府,拿到了大帅的回信,我们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一路上都没事,在回到隆平府之前夜宿在城外,四更天的时候,突然有一队杀手冲了上来。”
“杀手?”王小十在听。
“是杀手。他们不单为了杀人,更是为了抢大帅给您的回信。”
“信被抢去了?”
“被抢去了。不过我已经把信上的内容背诵了下来。”
“好样的。”王小十道。“孝孺,快去准备纸笔,把他说的都记下来。”
床上重伤的人在说,话音虽不至于断断续续,中间却许数次的停顿,才将这信上的内容复述完整。
朱元璋的答复很明确。周姑娘是周姑娘,与旁人无关。既然沐英喜欢她,朱元璋就不反对,更督促王小十完成他们的婚事。
“有了这张纸,还不知道把沐英这小子高兴成什么样呢!哈哈……”王小十开了句玩笑。气氛一轻松,屋子里的人都跟着裂开了嘴。“行了,该做什么就什么去,让他好好养伤。”
见王小十笑了,走的时候一身的轻松,大伙身上的担子好像也轻了几分。可谁也不知道,王小十这是强装着镇定。这件事可太大了。似是有一个人瞄上了他,正准备罗织一个大圈套,等着自己钻进去。这次的事情不过才是一个开始而已!
…………
“公子,都办好了。”
“都办好了?”沈万三在自己家里。哥哥死了,父亲病重,这偌大的家业就靠着沈万三独立支撑。幸好,沈公子不是凡人,自有他的本事,沈家还不到山穷水尽之处。
“小十兄弟,这次哥哥可就要对不起你了!”他竟哭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公子竟然哭了。虽不是嚎啕大哭,可眼角却是见到了泪光。“王小十是个好朋友,可惜我待他不能一片的赤诚啊。”
赶车人道:“公子与王将军各为其主,自然无法像常人那般倾心相交。”
“各为其主。好一个各为其主!你说,这天下日后会是谁的?是张士诚的,还是朱元璋的”
“我看不出。”
沈万三道:“我看,将来这天下是朱元璋的。”
“朱元璋?可公子您……”
“像王小十这样的人都情愿辅佐朱元璋,未来这天下还不是朱元璋的吗?”
赶车人道:“那公子为何不索『性』投奔朱元璋?”
“朱元璋出身贫苦,一朝得势,待人必不够宽厚。更何况这做生意没有将全部筹码压在一处的道理。”
“所以公子您在两家都下了筹码,又极力支持议和之事。可是,既然要议和,您为什么派人劫了给王小十送信的人?”
若是王小十知道这个消息,只怕会气的活劈了沈万三。这一切的背后主导,竟然都是沈万三这个家伙。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连他身边的亲信之人都不知沈万三走了一步什么棋。
沈万三道:“因为王小十的心太大了。或者说,是朱元璋的心太大了。一张嘴就要了七十万两的白银,外加十万石粮食。”
要怪却也要怪刘伯温。若非是刘伯温教给王小十要“狮子大开口”,他也不敢这样的漫天要价。可说到底,刘伯温有错吗?他没错。是王小十、沈万三的错吗?都不是。要怪,也只能怪这混『乱』的世道。
“可您这么做与议和有什么关系?”
“等着吧!”沈万三道:“有王小十求我的时候!”
王小十并未来求他,或许是时候不到。王小十正靠在椅子上。他闭着眼睛却并没有睡觉,而是在想事情。想隆平府的一切。这一刻,他竟想要逃避,想要逃回应天府去,不再去管这些议和的“屁事儿”。
突然,一件轻薄的衣衫搭在了王小十的身上。是小羽!她怕他冻着。
“你来了?”他问。
“恩。”小羽回答。“沐英和周姑娘出去逛街,我就到你这里来看看。”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一早的时候。”
“现在还没回来?”王小十坐起来身,搭在身上的衣服也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