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们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此处是一片荒村。在这『乱』世之中,似这样的荒村到处都是,而且彼此之间都透『露』出同样一种气息。如死一般的沉寂。而入夜时分,荒村却迎来了一批客人。
他们人数不多,不过数人而已,却好似有强敌在后,人人身上都带着伤,脸上则是写着大战之后的疲惫。
队伍中有男有女,刚刚说话的就是那女子。
同行的男子安慰道:“不怕的,师傅的在天之灵会保佑我们的。”若此时王小十也在,必然会大呼缘分。因为这男子却与他有过一段缘分。正是当日跟在横涧山廖大亨身边的护卫。虽与王小十交手多次,可至今仍旧不知其是何身份。
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王小十还以为这男子早已远盾他乡,逍遥江湖了呢。谁知道竟会存身在此处,而且看起来十分落魄。
“人心往往都是最阴险的。而越是同路之人,便越是如此。”男子如今算是领略到了这其中之意。
“若师傅还在,他们哪敢如此?”女子道。
还不待男子借此回应,就听人道:“有人来了!”
“藏起身来!”一行数人各自掩藏在瓦砾间,生怕是被后面的“追命鬼”给找上。
却说在村口又是另外一队人。人数十余人,同样是各个带伤。看起来,想要在这『乱』世之中逃得一份生机并不容易啊!
“常将军,我们在这村子里歇一歇吧。”
来人正是常遇春。
当日在采石矶处,大军背后遭受到元十英偷袭,虽然事出突然,可常遇春治军却绝对不是庸手,很快便调整过来,率众与元十英部激战。
原本若是再多些时间,胜负一时也难以预料。可谁知这时,原本准备逃往和州的元兵在采石矶蹬岸,光凭跟随而来的俞通海等人也无从阻止,常遇春所部一时间腹背受敌,形势大转。
采石矶为江上的一处浅滩,地形凸前,常遇春的大军已成被包围之势。
随之,常遇春不敢再有拖延,率亲卫拼命向着元十英中军拼杀,想要杀出一条血路。
常遇春之勇武无人能敌,很快便杀开了一跳门户。不过他也知道,如此苦斗终究不是办法,需要派人给朱元璋报信。便带人吸引住了元十英的主力,命令军中几名副将分路带人突围。
最终,伤亡虽然同样惨重,却是仍旧有部分军士逃出了采石矶,回到朱元璋大营报信,这才有了集庆的那一出。
而常遇春这里,因为他这位主将一直都在,自然成为了元十英进攻的要点,即便是常遇春突破了重围,元十英仍旧对其紧追不放。
随后的几日,常遇春都在逃亡之中。元十英起初大军围剿,可几番失利之后,便不将之放在心上,只是派出几股小部队追击,而大军转而向着集庆去了。如此,常遇春等人才得到些许喘息之机。
“常将军,这几日身后的追兵少了许多,明日我们就能摆脱他们!”军士眼中都透『露』出兴奋。一场大战下来死伤无数,而他们即将要成为那活下来的幸运儿,哪里会不兴奋?
倒是常遇春一脸严肃之『色』,令众人压下了笑意。“我们这里安了,就说明大帅那里危险了!”若是换做常遇春自己,也不会追在身后不放,而是选择转攻集庆。那才是真正的“大买卖”。只要元十英不傻,就一定想得到。
“说起大帅,明知道采石矶凶险却仍旧让兄弟们去送死。出事之后也不派一兵一卒增员,跟着这样的大帅真是不如回家种田算了。”
军士中难免会有人抱怨。
“住口!”常遇春喝指道:“如何用兵,大帅自有调度,还轮不到你们在这里聒噪。你们这几个混小子家中要是有田地,哪里还会到军营里流血、流汗?”
常遇春在部将心中甚有威严,几句话说的人人低头。
可实际上,常遇春心底也很是不快。虽说将士该舍生忘死,可蝼蚁尚且贪生,又何况是他常遇春?算起来时间,采石矶一战已经数日过去,可集庆方面不见丁点动静,只怕大帅真的要将自己舍弃了!
越是如此,他常遇春越是要抗争一番。与天挣命,岂不快哉?
“哈哈……”想到这,常遇春是放声的长啸。
“将军切莫如此高声。若是将元兵引来该怎么才好!”
常遇春道:“元兵来了又怎么着?你们愿意当这过街老鼠,常某可是不甘心。元兵来了正好,兄弟们杀他一通岂不痛快!”
这几日来的奔逃,人人心中都带着火气,常遇春这番话正和了兄弟们的意思。
“对。我们和元军拼了!”
“常将军勇武,一人可挡千军,我们怕什么!”
常遇春傻吗?他不傻,反倒是精明的很。如今元十英大军已经朝着集庆去了,身后追来的不过小股的元兵,他们这些人完可以应付。而且他刚刚的一番话巧妙的鼓舞了士气,手下军士拼起命来也更为凶狠。
这却也透『露』出一种无奈。这几日拼斗下来,身上带着的干粮都已经耗尽,实在无力继续周旋下去,只好在这里和元兵拼了。
刚刚那番鼓舞士气的话,被村中潜藏的一行男女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师哥,这将军也算是个英雄,只是不知道是哪一路的义军。”此时义军横行,即便是见了所穿的衣甲也不好辨认。
这时,村子外传来了动静。马蹄声阵阵,想来有不下数十人。常遇春一行手握着兵刃,身子紧绷,好像呼吸都随之压低了下来。
却说这一行人粗暴的闯进了村子中,常遇春却是飞身一杆长枪压了过去。随在其身后,是他麾下的军士。
趁着夜『色』,两方人打斗了起来。可越是打斗,常遇春越觉得糊涂。这行人拼斗中不发出一丝的声响,且武艺精妙,不像是元军中常见的兵丁。
“难道说元十英派出了专门的人追杀我们?”
正思索间,惨叫声不断响起。有些是义军兄弟,而有些低低的轻呼,则是对方的人。而这时候,常遇春也听出了不对。这些人口中说的都是汉话,而且身上穿着也不像是元兵的衣甲。黑夜下虽然看不真切,却也足以辨别,只怪自己动手时不曾细查,才打错了人。
“停手!”常遇春喊道。而就在此时,他身旁的军士几乎伤亡殆尽。倒是对方,好像有几人受伤,却不足以致命。
“你们是什么人?”常遇春问道。看对方也是一愣。“你又是什么人?”
常遇春道:“我是滁州义军,被元兵追赶到此处。”
“既然是义军,为什么对我们出手?”
“天黑之下一时看错了,还请不要见怪。”
“看错了。光是一句看错了就伤了我们这么多人。”
“我的人也有死伤,不如就此而过。”
对方数人商议了一阵。“也好。我们要找的人就在村子里,只要你不妨碍我们的事就好。”说起来倒是他们这一方占了便宜。
常遇春带领数名残兵让开了道路放他们通过。可两相人错身而过的时候,这群人突然拔刀相向。
这一下子,常遇春心头火起。他被这群人骗了!看起来对方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场死战是免不了的了!
常遇春大枪挥舞,顷刻间结果数人『性』命。他连战数日,力气大有不足。
这时候,村子里一声断喝。那藏身村中的男女一行冲了出来。
一行数人分开战局,与之对峙起来。
对方道:“你们舍得出来了?”
那女子道:“我们不会让他人带为受过。”这个“他人”所指的自然就是常遇春。
那男子看过常遇春的伤势。“兄台的伤不要紧吧。”
“没事!”常遇春的身上充满了战意。
男子道:“都是我们惹来的麻烦,连累了兄台。”
常遇春还没来得及一声苦笑,村子外面响起了更为整齐、响亮的马蹄声,且伴随着明亮的火光,点点侵蚀了上空的黑暗。
这一下,常遇春苦笑了出来。“我惹下的麻烦,可比你们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常遇春觉得是元十英到了!若非是大部队行进,哪里会有如此大的动静。
男子丝毫不以为意。“看来我们是同一类人啊!”总归是要死,至于死在谁的手上,男子并不在乎。
却说这时候,外面包围过来的军队,脚步声音越发清晰。
“村子里可是常遇春,常将军?”还不见人进来,就已经听到了喊话声。
“这声音……”常遇春觉得熟悉。“是陆仲亨!他『奶』『奶』的,是陆仲亨你小子!”常遇春兴奋的大骂出声。
就听外面同样兴奋道:“真是常将军!快进村!”
来人果然是陆仲亨。他本是和徐达留守滁州,此时过来,必然是听到了消息,快马疾驰而来。
集庆城,王小十帅五千余骑兵赶到采石矶。可此处除一番大战的后的残破之外,已无丝毫生机。
“留下一队打扫战场,掩埋尸体。注意查找常将军的踪迹。余下人,随我继续向前搜寻!”
刚刚调转马头,就见一支义军中的探马赶来,递过了一封书信。王小十还以为是朱元璋派人送来的,却不想信上清楚的写着“徐达”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