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得奎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说话又是有趣得紧,几句话就让原本还对着陌生人别扭拘谨的两个姜家儿子放松下来,此时都哈哈大笑。
三个男人一下亲热起来,姜家儿子更是说着狄族姑娘当媳妇如何如何的好。
姜小妮一脸羞涩跟宋梨云打听现在镇上有什么好看的花布。
宋梨云刚才只听一半草原的情况,她的心就揪了起来。
住在饿狼滩的红石部落说,迷达河谷全乱了!
怎么个乱法?
血流成河,还是全部变成奴隶?
阿石他们好不好?
她想多打听几句,可现在有姜小妮缠着问花布,她只好随手把自己腰上挂的小荷包送给她。
反正这是临走时芸娘子给自己的,都是村里媳妇做的络子荷包,粗针大线算不上精致。
从镇集花三文钱一个买来,数量多,方便她装东西送人。
姜小妮要成亲了,就当自己送的礼物。
姜小妮见宋梨云给自己红艳艳的新荷包,顿时一张脸激动得通红。
两个狄族媳妇也对那鲜亮的荷包眼馋得紧,宋梨云就一人送了一根彩线络子,方便她们佩戴首饰。
等姑嫂三人到一边去看自己的礼物,宋梨云却陷入焦虑中。
她经历过末世之初的混乱,经历过基地之间为了物资、为了人口的争斗,深知战斗的残酷。
若是不到草原,不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迷达河谷的冲突,宋梨云还能在碎金镇忙忙碌碌的生活中,安静等待卫所的消息。
可此时真正见到逃出来的部族,她一直挂念阿石阿布,还有乞嬷嬷,玉泉的心就急切起来。
有来自迷达河谷的红石部族指点,她就有机会进草原去看看。
第二日一早,宋梨云将一封信交给老姜头,让他等自己走了之后再交到卫堡去。
宋榛平的腿伤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期,只需要慢慢养着。
家里所有事有韩明管着,没有自己一样可以完成。
宋梨云知道自己单枪匹马进入战场,可不是什么情深似海,是在添乱作死。
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会给自己带来生命危险。
她只想在迷达河谷外围找到那些逃出来的部落,一边收购皮毛做生意,一边打听里面的消息。
于是宋梨云就在姜家老大的指引下,去找住在戈壁滩上的红石部。
红石部落真的很小,一共就六七顶毡房。
半圆的毡房顶,捆扎着毡毯的柳条墙壁,宋梨云弯着腰钻进去。
火塘里烧着牛粪,暖暖的空气让黑乎乎的毡房里充满浓郁的腥臊味,熏得宋梨云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这才是原汁原味的游牧风情。
自己在黄沙河谷口毡房住的那几天,各方面的舒适性都堪比是在现代度假村。
她看得出来,赵廷朵在各方面照顾自己的习惯。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再多的甜言蜜语都比不上日常细心入微。
此时,不知不觉中,宋梨云对赵廷朵的好感度再次增加。
红石部只是普通的小部落,因为跟武朝人通婚,里面的族长也会武朝话。
族长是一个干巴巴的小老头,一脸大胡子,包裹着头巾,浓眉下是如同鹰隼般的细缝眼睛。
草原上暴烈的阳光和四季风沙将他的脸刻上岁月深深的痕迹。
听过姜家老大的介绍,他见到宋梨云一个女娃敢到狄族部落贩皮货,很是吃惊。
又有些不以为然,女娃子能干什么,只能跟着添麻烦。
等再看宋得奎如同麻杆的身材,眼中鄙视再也掩饰不住。
狄族部落看得起的都是能套马拉弓的汉子,武朝这一男一女连商队都算不上,他就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人是姜家老大带来的,这又是镇北军的眼皮底下。
要是自己对罪武朝人,就会被赶出这片区域,甚至会被军队杀了,面上的礼貌还是有的。
可等姜家老大一走,他就不想对这两个年轻人客气,大刺刺坐在陈旧的羊毛毡上,装着什么都不懂,等待着这只有两人的小商队给自己行礼。
宋梨云进了毡房,嫌弃的看一眼旁边污糟的地毯,再看看坐着不动的老头,她也不弯腰,就这样站得笔直,冷哼道:“红石头人,这就是你狄族待客之道?”
红石头人瞥一眼宋梨云跟宋得奎,摸着下颌乱蓬蓬的胡须,用生硬的武朝话道:“待客?那也得看什么客,红石部虽然小,也不是让人随便哄骗的,你这女娃子说自己是商队,细皮嫩肉的还敢跑到草原来,能扛住大风?”
商队常年走在草原上,大风一起,就是牛群都有可能刮跑,更别说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娃。
说什么商队,恐怕是那家娇养的姑娘找理由到草原上游玩了。
这就是那些大户人家喜欢玩的把戏。
这样的事他虽然没有遇到过,在迷达河谷时,跟其他部落来往时听说的。
宋得奎以前就是混集市的,什么脸嘴没有见过,对红石头上的嘲笑根本不在乎,他嘿嘿一笑:“头人,我们武朝有一句话,自己没有见过的事,那就别乱猜。说不定是你天天追着羊屁股跑,见识也跟羊尾巴一样短。”
“你……”干瘪老头被他这话给气得怒目圆睁:“你就不怕我马上杀了你?”
宋梨云抬起下巴,一脸傲娇:“你不敢!”
这是武朝边境,自己只要出事,这个部落就要灭族。
她不想张扬,可阿石说过,狄族人跟武朝不同,他们不喜欢示弱。
因为弱者不适合在草原上生存。
牛群里,狼群从来都是挑最弱的那一头下口。
部落里的人也一样会欺负懦夫。
听到宋梨云霸气十足的“不敢”,红石头人顿时一口气憋住,他的确不敢,可是他也不能这样服软。
“你们不是商队,是故意来羞辱我红石部族的,我们不欢迎!”
老头要气炸了,暴跳着就去取挂在旁边的弯刀。
还没等他装模作样取下来,宋得奎已经从自己抱着的纸箱里,取出一个纸包往地上随意抛,口中轻描淡写道:“哎!看来我们有东西也换不来货品啊!那就丢了吧!反正你们不稀罕。”
“啪!”
纸包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是白白的粉末,再加上一些叶子样的东西。
看清那白色粉末,干瘪老头身子僵了,眼睛直了,“嗷”的一声窜过来:“盐,盐都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