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知道到工地上就有人管饭,路上也就不多带干粮。
现在宋得奎拿出来的饼子数量刚刚好,哪里是多带,这就是里正娘子专门准备的。
只是怕又惹得顾婆子知道骂人,才放到自己儿子的褡裢里,等几人路上分着吃。
宋榛平搓着手不接,讪讪道:“我不饿,多谢奎叔。”
他在小石村长到十九岁,鲜少吃别人家的饭食,一则只要被顾婆子她们要是发现有人给吃的,不仅自己要挨打骂,连带着好心人也不得清静。
二则在里正家吃住过,已经是添了麻烦。
他跟小安平时经常三天吃两顿,这点饿早就习惯。
宋得奎瞪起眼:“你们昨天晚上就没吃,现在可是要赶路,出门在外饿晕了谁管。”
宋榛平还在迟疑,宋梨云已经接过干粮:“奎叔,我就不客气了,以后还是我请奎叔上最好的酒楼,好酒好菜管够。”她没提自己在县城那个酒楼。
说实话,原身一直干的都是淘洗杂事,吃的也是剩饭,再是山珍海味混在一起热过,那也跟猪食差不多。
宋得奎也就随口一说,听宋梨云以后要请自己上最好酒楼,呵呵笑道:“行,我可是记下了,要是你一个女的不方便上酒楼,那也得让侄女婿陪我喝一壶。”
宋梨云毫不犹豫道:“那是当然,要是你侄女婿不愿意,我就揪了耳朵赶他去。”
宋榛平大惊,慌忙看向四周,生怕宋梨云说这种话让旁人听去,说她一个姑娘家不知道羞耻。
宋得奎却笑得两条眉毛乱飞,他最喜欢胡说。
在家里嫌憋气才跑镇上当骟客,现在听到宋梨云不装娇羞,简直合他胃口,若不是辈分性别不对,他都想结拜兄弟了。
有饼在手,四人都大口吃起来,宋得奎有一搭没一搭逗小安说话。
那孩子一直都闷着不出声,宋梨云怀疑是有自闭症。
换成其他时候,都想仔细检查一下。
此时,她没有这个心情。
自己走时搬空所有东西是无法隐瞒的。
这时候宋家应该发现而且报官了,自己需要马上离开,找一个地方改换身份重新生活。
瞒着宋里正和宋榛平,借着服徭役逃婚的名义,宋梨云收刮干净宋家离开小石村,就没有想过再回去。
按宋梨云的想法,不管是什么朝廷无论什么时代,再有严密的律法,总会有一些人烟稀少的地区。
只要自己带着兄弟俩离开小石村立即进大山,避开户籍管理,就可以舒服过日子。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没有想到宋得奎会得宋里正的叮嘱,跑来照顾自己兄妹。
要是自己现在偷偷摸摸撇下他跑,又多一个人担惊受怕,于情于理都有些过份。
宋梨云咬着口中烙得酥软,满口甜香的小米饼,心里疑惑: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心软的?
末世时想走就走无牵无挂,可到这才来几天呢,怎么就转心性了?
算了,这饼子不错,先吃饱再说。
路上乱糟糟几百人,官府要找到自己必定会有混乱,自己到那时再离开都不迟。
想通这点,宋梨云重新注意到口中吃食。
这饼是早上新烙的,以她在末世养出来的浅薄美食知识,吃不出里面挟着什么面,只感觉里酥外脆,真香!真好吃!
几个人都不是娇气的,就连默默不语的小安吃东西都是连塞带咽,一块小米饼三两下就进了肚子。
吃人的嘴软,宋梨云决定把自己不回小石村的事提一下。
到时候自己三人突然消失,宋得奎也好有心理准备,不至于再报一次案。
正要开口,就见县城方向烟尘滚滚,随之而来的是惊呼喧哗。
所有人都站起身对着那边张望,才过几分钟,喧闹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开始指指点点的往回退。
宋得奎是个见不得热闹的,跳起来就往前跑,走时还不忘关心兄妹三个:“你们别乱走,我去那边看看发生什么事,马上回来!”
宋梨云眉头紧皱,一种不祥之兆浮上心头:肯定是宋老二报案,县衙的人在查人了。
等宋得奎一走,她忙对宋榛平低声道:“哥,我估计是宋得富追来了!”
还在东张西望的宋榛平顿时脸色大变:“云儿,你快走,到县城找以前那个酒楼东家,求他再收留你,别回家。”
宋梨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这话说了跟没说是一样的。
若真是县衙抓人,自己还往县城里去,不就是自投罗网了。
宋梨云摇头,她低声道:“我们都走,哥,你跟小安不能去服徭役,我们往其他地方走,我逃出来,宋老二一样不会放过你们。”
“那、那要怎么办?你说!”
宋榛平不傻,只迟疑片刻,就咬牙答应,二妹逃婚,自己回去肯定是要受罚。
他也是十九岁的年轻人,憎恶约束,向往自由是天性。
从在里正爷家里,云儿说借着服徭役逃婚的想法开始,宋榛平的世界就变了,仿佛是深居黑牢里照进的第一束光。
现在,这束光要给他一个光明的未来。
宋梨云俯身过去,在他耳朵快速低声说话,宋榛平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艰难的咽一下唾沫,面露难色:“云儿,这样……太难了,听说到处要查路引查、户籍本,当流民被抓住要坐牢的!”
在小石村最难时,他想过带着小安逃进深山里,都没有想过当流民。
现在二妹回来了,只要自己服徭役就能躲过薛家的婚事。
以后,里正爷会让自家跟二叔家分开,开荒卖柴,这样一来日子就能过了。
当流民……那可是永远都没出头之日。
“是活是死,只有这条路。你也听里正爷说过,要想移民迁户很难,没有哪个村愿意把自己的土地分给外人。
要是我们分家依然留在小石村,二叔会怎么想?他跟后奶能放过我们?三天两头上门来打闹,小安受得了吗?
而且他们是长辈,还是一样可以拿捏我们的婚事。
这次是我嫁薛老爷,下次给你配个傻瓜怎么办,还有小安也要长大,总不可能次次逃婚。
我们换一个地方过,至少有活下去的可能。”
宋梨云化身狼外婆,开始耐心分析。
她相信宋榛平前面能爽快接受逃婚,就能爽快接受当“流民”。
自由是有瘾的,每个人只要走出第一步,就会想要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