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为什么会有今日妙妙跪地求饶的这个场面,事情还得从三日前的半夜说起。
那夜,月朗星疏,天晴无雨,刚上天没多久的小猫仙半夜难眠。
众所周知,猫有个习性,昼伏夜出爱溜达,这成了仙的猫,虽说作息已经努力和人靠拢,但这睡不着就爱瞎溜达的习惯可是一点没改。
明德学院之大,一只猫装不下,妙妙化作原型小白猫,闲逛到不远处的青帝宫外。
一开始,她没胆大包天到敢溜进去,只是沿着围墙慢慢散着步。
可走着走着,忽闻清香扑鼻的诱人橘子味儿,驻足一观察,发觉围墙里面有一片广阔的橘林,橘子一个个挂在枝头,黄澄澄圆滚滚,每个都比妙妙的拳头大。
仙界橘子,生的大,闻着也比凡间香甜。
妙妙心动了。
说实话,大半夜,她挺饿的。
也不知是不是祖神听到了她的心声,她勉强用理智压下欲望走出两步,却突然发现,此处禁制极其微弱,更重要的是,此地偏僻并无守卫。
本来嘛,几个橘子还不足以让妙妙动心到私闯青帝宫,但是,大家应该还听过一句话:好奇害死猫。
妙妙便是那只被好奇心害死的猫。
没有什么太过纠结的过程,天性战胜理智不费吹灰之力,妙妙寻了个禁制最薄弱的地方钻进去,在橘林里吃了个肚皮溜圆。
吃饱了,就该走了。
毕竟做贼,这点觉悟还是要有。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她悲剧地发现,青帝宫的禁制被加强,以她的些末本事,根本出不去!
一步错步步错。
走到这一步,再犯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她吃饱了犯困,又出不去,便想着等天亮再想办法,随即找个屋子往房梁上一趴,准备眯一会儿。
这一眯,就眯出事儿了。
她进的那屋子,居然好死不死就是青帝老人家的寝居所在,虽然她趴的是外间房梁并没打扰到青帝陛下安寝,但那也是青帝陛下的房间!
当然,妙妙趴房梁的时候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她是被一阵谈话声吵醒,半梦半醒间翻身,落到屋子正中,刚好被交谈的两位大人抓个正着。
当时是这样的:黑脸大人一把拎起她的后脖子皮,瞪眼呵斥:“大胆小妖,竟敢潜进陛下宫里作祟,说,意欲何为?”
妙妙一脸懵,毫无反抗之力:“嗝~”
吓到极致,竟打了个饱嗝。
眼看黑脸大人下一步就要捏死她,白脸大人伸出手阻了阻,慢条斯理道:“且慢,是个小仙,应不是魔族奸细。”
妙妙智商瞬间回笼:“嗝~我,我是……嗝~书院学生……不,嗝~不是奸细。”
“书院学生又怎样。偷听我们谈话,该死!”黑脸大人冷酷无情,手腕间的力度不减反大,疼的妙妙喵喵叫唤。
白脸大人于心不忍:“看她也不像听到了什么的样子。”
妙妙忍疼出声:“小仙嗝~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黑脸大人并不退步:“事关陛下安危,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宫内戒备森严,她却能蒙混进入陛下寝宫,这不正常。”
的确不正常,随便进个屋,随便趴个梁,竟就是青帝陛下的寝居所在——生死关头,妙妙如是想。
白脸大人还想劝:“可是……”
却被黑脸大人一语打断:“没有可是,她肯定偷听到陛下真灵不在,长睡不起!”
妙妙:“……”
完了。
从那一刻起,妙妙肠子就悔青了。
*
“学生错了,学生知罪,求院长饶命!……”
院长室内,妙妙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认错态度堪称认错界典范:“学生可以对着祖神以本命真灵起誓,绝不会把那夜听到的任何一个字传出去!”
梓桑院长笑眯眯:“你且放心,要不了你的命,起来说话。”
妙妙渐渐收了哭声。
她虽然刚刚哭喊的凶,但这两日日琢磨夜琢磨,也大概猜到自己小命无忧——两位大人那日没当场要她命,她就活了一半,如今得了院长准话,心才彻底定了,表现得愈发乖巧柔顺,就差左脸写上“认错”,右脸写上“听话”以表自责悔恨。
梓桑院长道:“你可知,那日你遇见的是谁?”
妙妙缩了缩肩膀,小声答:“是勾芒大人和岁星大人。”
当时不知道,事后她早打听清楚了,黑脸的勾芒大人武力值极高,最是凶悍不讲情面,白脸的是岁星大人以智高近妖而闻名三界,这二人,再加上眼前最擅机关阵法的院长,便是青帝陛下手上最利最快的三把刀。
妙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规规矩矩送到院长面前。
梓桑院长撇了一眼。
小本第一页一笔一划写着三个大字:检讨书。
院长笑出声:“看来你这小猫,在下界就没少犯错。”
妙妙面露尴尬,道:“自犯下大错,学生寝食难安,日夜难寐,悔恨不已。又实在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才好,只得把所思所想一一写下,以做警戒。”
“这检讨我收下了。”院长手指戳了下那小册,顿一下,又笑呵呵斜看她一眼,补充道:“不过,犯错可不是认错就能解决。若不然,九重天的幽狱岂不是形同虚设?”
听了前一句话,妙妙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被院长后一句话给吓得浑身一哆嗦。
认错态度这么好,也没用么。
承诺真灵起誓,也没用么。
一万字的检讨,竟也没用么。
‘幽狱’二字一入耳,妙妙就想起三界中广为流传的一个故事。
话说,三千多年前,下界曾有一大妖命唤度余,自认修为天下第一,便闹上仙界找各大仙比试,他口气狂妄,本事却也高深,短时间仙界竟无人奈何得了他,直把仙界搞的是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如天帝,青帝这一类上古神,自然是不方便出面,易落人话柄,有失体面。
局面愈发难看,是岁星仙君给当时深受其扰的众仙出了个主意,让他们设局,利用五行法阵直接把人送到了幽狱当中,此事才算了了,大概一百年不到,度余就被放出,只不过,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妖就是了,而是变成了一条神志不清法力尽失的小蛇妖……
妙妙想一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幽狱里面怕是比死还可怕,顷刻间泪盈于睫:“学生真的知错了——”
她大有再哭一场的趋势,院长却没心软的意思,叹道:“这世间因果循环环环相扣,你那日敢闯青帝宫,就该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可是,”她哭唧唧地为自己争辩:“学生并非故意,我不知那是陛下寝居,我就想随便找个地儿趴一会儿,更不知里面睡着的是青帝陛下。”
“不知者无罪不假。但你敢说,你不知自己进的是青帝宫?”
妙妙不敢。
但青帝宫那么大,她那知道陛下睡那个屋子。
说不出的委屈和倒霉。
“更何况,你还听到不该听之事。这般大的过错,能留条小命已然不错,你还想无事发生?”
梓桑院长脸上已经没了笑,声音也越发严厉肃穆,妙妙的直觉告诉她若她今日不能挣出一线生机,下半辈子便注定要在九天幽狱度过。
“学生刚来仙界,还没给三界做出丝毫贡献,学生……学生不想去幽狱!”她泪流满面,神情却带上类似破釜沉舟的果敢和勇气:“院长,我求您,救救学生。学生以后一定刻苦学习,早日修得高深术法,以三界安危为己任!”
话罢,额头磕地,砰砰响。
她下了狠力,片刻,便见了血。
“不是不想饶你,只是事关陛下……”
妙妙指天发誓:“祖神在上,我苗妙妙以本命真灵起誓,若胆把陛下真灵不在仙界一事说出去半个字,就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梓桑院长摇头:“这世间让人开口的法子多了去了,很多时候,把消息透出去了而不自知。”
妙妙搜肠刮肚,却再找不到一个说辞,心生绝望,泪如泉涌。
女子哭声震耳欲聋,墙外路过停歇的几只飞鸟给吓得一骨碌栽下树梢。
“好了好了。”院长受不住这女学生的瀑布泪,擦了擦汗:“还有一个法子,只是恐你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