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库空虚的严峻现实,如同冰冷的镣铐,束缚着我们在徐州施展拳脚的每一个动作。
刘备主公虽然有匡扶汉室的雄心壮志,关张二将军也勇冠三军,但没有钱粮,一切都是空谈。
单纯依靠屯田缓慢增长的农业税收,显然已无法满足日益扩大的军政开支。
开源!必须找到新的、强劲的、可持续的财源!
这是摆在我面前最迫切的任务。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摒弃了所有杂务,开始系统性地梳理徐州本地的资源禀赋和经济结构,试图从中挖掘出潜在的“金矿”。
我铺开了能找到的最详细的徐州地图(部分来自于抢救出的典籍,部分是玄镜台近期绘制的),又调阅了所有能接触到的关于徐州各郡县的物产、赋税、商业往来的记录(虽然这些记录大多残缺不全,甚至真假难辨)。
我的目光在地图和简牍上逡巡,大脑飞速运转着:
农业?
徐州是传统的农业区,土地肥沃。但潜力已经在屯田策中被初步挖掘,短期内难有爆发式增长。且农业税受天灾影响大,不够稳定。
手工业?
徐州有一定的手工业基础,比如丝织品、漆器等。但规模普遍不大,且多为家庭作坊,难以形成大规模的财政收入。更何况,战乱对这些需要稳定环境和熟练工匠的行业打击巨大。
商业贸易?
徐州地处水陆要冲,商业本应发达。但现实是,战乱阻断了商路,货币混乱导致交易困难,再加上地方豪强和关卡的层层盘剥,使得商业活动极度萎缩。虽然未来潜力巨大,但短期内指望商业税收来支撑财政,显然不现实。更何况,要发展商业,首先就需要稳定的环境和统一的市场规则,这又回到了需要强大财政和军事力量来保障的老问题上。
排除了这些常规选项后,我的目光,最终聚焦到了两样自古以来就与国家财政、民生稳定、乃至军事实力息息相关的特殊商品上
——盐和铁!
盐,国之大计,民生所系。
人不可一日无盐。无论世道如何混乱,对盐的需求都是刚性的。控制了盐的生产和销售,就等于掌握了一条稳定而巨大的财源。历史上,从管仲变法到汉武帝推行盐铁官营,无不证明了盐利对于充实国库的巨大作用。
铁,兵之骨骼,农之利器。
铁不仅仅是打造兵器铠甲、提升军队战斗力的关键战略物资,更是制造农具、兴修水利、发展生产的基础。控制了铁的生产和分配,不仅能增强自身的军事实力,限制对手(包括内部的豪强)私造兵器,更能通过提供优质农具来反哺农业生产,形成良性循环。
而徐州,恰好在这两方面,都具备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或者说,潜力)!
盐: 徐州东部的东海郡,濒临大海,拥有天然的盐场资源!虽然目前这些盐场可能大多被地方豪强或私盐贩子所控制,管理混乱,效率低下,但只要官府能够强力介入,进行整顿和统一管理,其产出的盐不仅能满足本州需求,甚至可以销往周边地区,带来丰厚的利润!
铁: 徐州境内虽然未必有特大型的铁矿,但根据一些零散的地理志记载和玄镜台的初步探查,在琅琊、下邳等地,都存在着一定储量的铁矿资源。而且,徐州也靠近中原一些传统的冶铁中心(如鲁南、河南等地),可以通过贸易获取铁料。关键在于,要将这些铁矿资源和冶炼能力,牢牢掌握在官府手中,统一调配,服务于军政大局。
盐铁专营!
这个在汉武帝时期就已确立、虽然在东汉末年名存实亡但其法理依据尚存的国策,如同划破迷雾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我解决财政困境的思路!
推行盐铁专营,其利有五:
开源: 将盐铁这两大暴利行业收归官府(或官府主导下的经营),可以迅速、稳定地增加财政收入,彻底扭转府库空虚的局面。
强兵: 掌控铁料资源,优先用于打造兵器铠甲,可以直接提升刘备军队的装备水平和战斗力。
利民(理论上): 通过官府调控,稳定盐价(打击私盐贩子的哄抬),保障百姓的基本生活需求。提供优质平价的铁制农具,促进农业生产。
抑强: 从地方豪强手中夺取盐铁之利,是削弱其经济实力、打击其地方影响力的最有效手段之一!这与屯田政策相辅相成,都是为了加强中央(州府)权威,巩固统治基础。
掌控战略物资: 将铁这种关键战略物资牢牢控制在手中,可以有效防止其流入敌对势力或被地方豪强用于私造兵器,维护内部稳定。
当然,我也清楚地知道,推行盐铁专营,其难度和风险,将远超之前的屯田!
屯田触动的主要是土地,虽然也涉及豪强利益,但毕竟还有大量无主荒地可以利用,且打着“安置流民、恢复生产”的大旗,道义上占优。
而盐铁专营,则是要直接从那些早已将此视为自家禁脔的豪强口中夺食! 是要彻底斩断他们最重要的财源之一!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必然会引发他们最激烈、最疯狂的反扑!
其阻力之大,过程之凶险,难以想象!
但这,似乎是解决徐州财政困境、并进一步巩固刘备统治、打击地方割据势力的必由之路!
我看着地图上那蜿蜒的海岸线和零星的矿产标记,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块硬骨头,必须啃!
这颗定时炸弹,必须拆!
我收起地图和资料,开始构思具体的盐铁专营方案。
每一个细节,都需要反复推敲;每一步的推行,都需要周密的计划和强大的执行力;而可能遭遇的反扑,更需要我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和应对预案。
一场围绕着盐和铁的、更加激烈和残酷的经济暗战,即将在徐州这片土地上,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