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夕看着马车里的白芷,嗓音破碎,
“我不稀罕,听不懂吗?相比什么世子,我更希望白芷现在能站起来,能活生生的唤我句小姐。”
“她再也不能站起来了,你我的婚姻也永远隔着人命和鲜血——”
谢淮聿不肯放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这些年他走的每一步都很快,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计划之内的。
唯独顾怀夕是他的计划之外,她很突然的闯进他的世界,也很突然的从他的世界抽离,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
可这一刻,他不太想放手。
就好像一个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在慢慢不受自己控制,甚至要不属于他,那种骤然的落差感,让他极度不舒服。
可顾怀夕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转身上了马车,果断到发丝都流露出决绝。
马车隔绝了他们彼此,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马车外,谢淮聿的脸隐匿在光影下,模糊到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肩头的血,慢慢滴落在青石板路上。
而马车内,顾怀夕搂着冰冷的白芷,视线落在那封和离书上,
一股巨大的无力和愧疚将她包裹,她捏着那份和离书,终于失声痛哭……
一旁的顾清牧懊恼至极,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瓷白的脸上当即泛出红痕。
他埋怨自己,当初就应该跟着白芷一起进去,不该守什么该死的礼节。
……
顾怀夕把白芷葬在了一个景致很好的地方。
白芷是顾怀夕母亲在世时给她挑的,
她总说自己没有父母,也没有家,顾府就是她的家,小姐就是她的亲人,顾怀夕听在耳里放在心里,本想着等她安心生产了,要给白芷寻一门亲事让她欢欢喜喜的嫁人,她们主仆还能守在一起。
可变故来的太快,她甚至都没有机会和她说一句来生不做主仆,要做姐妹。
顾怀夕看着白芷下葬,山脚下立起一个小小的坟头。
她靠着坟头和白芷说了许久的话,可她并没有哭,她知道白芷不希望她哭。
或许用不了多久,她也会葬在白芷的旁边。
回去的路上,顾清牧将那个香囊给了顾怀夕,他夜夜自责,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
“阿姐,当初我跟着她进去就好了,是我太大意了,对不住你的嘱托,阿姐打我吧。”
顾怀夕并不知道白芷对顾清牧的情谊,她捏着那个香囊,面上泛起少见的笑意,
“白芷的遗物不多,可她最擅长针线活儿,这个香囊一定是她用心绣了好久的。”
她将香囊挂在身上,摸了摸顾清牧的头,安慰他,
“白芷一定不希望你日日自责,斯人已去,我们还要好好活着。”
顾清牧眼角湿润,哽咽的说:“阿姐才是最伤心的,你不要把难过都憋在心里,哭出来对身子才好。”
顾怀夕摇了摇头,
“阿姐不哭。”
顾清牧面露担忧,从白芷死后,一切丧仪都是顾怀夕亲手操办,期间没有见她流露一点伤心,她这样安静,家里人反而越是担心。
果然,一根弦绷得再紧,也终有断的时候,
回了顾府,顾怀夕就一病不起,整整昏迷了三日,期间顾老夫人和顾徳忠还有顾清牧轮流守在她的榻前,
不断的听到她的呓语,
“对不起,白芷……”
顾老夫人日日擦眼泪,顾徳忠把太医院的太医请了个遍,甚至还惊动了皇宫里的齐玉卿。
谢淮聿也来过,都被顾老夫人拦在了门外,她冷着脸和他分清界限,
“我们怀夕已经不是谢家妇,国公还是回去迎娶你的新夫人吧。”
顾徳忠见他不肯走,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意图,可他顺着女儿的心意,告诉谢淮聿,
“你们夫妻的事情,我本不打算参与,可怀夕嫁给你三年,身心都受了巨大的伤害,我心疼自己的女儿,今日就替她做主,与国公彻底了断前缘。”
“国公身居高位,一言既出千金难改,既然决定和离,就不要再纠缠不清,我们太傅府和国公府就各自奔前程吧。”
谢淮聿浓眉紧蹙,在晚香堂前站了许久,终于转身离去。
回了国公府,他把常嬷嬷叫来,
把那日的事情问了个清楚,
常嬷嬷不敢把她和苏紫菀联手害了顾怀夕孩子的事情说出来,只说白芷失心疯冲撞了苏紫菀。
见谢淮聿面色阴沉,
常嬷嬷回忆着那日,苏紫菀将白芷按进池塘,直到她快出不上气,才把她提上岸,一刀结束了她的性命,那样狠辣又阴毒的折磨人的手法,常嬷嬷想都不敢想。
她又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即便白芷语言冲撞了苏小姐,苏小姐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在我们府里杀人啊,老夫人还未清醒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府里添了血光,也不知道对老夫人有没有冲撞。”
谢淮聿脸色越来越难看,祖母是最重要的人,即便是苏紫菀也不能冲撞。
他靠在太师椅上,疲惫的闭了闭眼,脑子里都是晚香堂里闪烁的微弱烛光。
他一向心硬,此刻却突然心痛。
不知道是因为顾怀夕的昏迷还是因为苏紫菀的转变而心痛,
其实他也觉得,苏紫菀不再是从前那个娇憨率真的少女了。
西疆的三年俘虏生活,或许早就把那颗柔软的女儿心磨练成了大漠的坚硬戈壁。
他吩咐苏嬷嬷,
“婚礼延期,府里不许再出现红色的东西!”
常嬷嬷立刻应下,转身离去。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苏紫菀就得知了消息,跑来质问谢淮聿为什么。
谢淮聿一脸疲惫,眸色淡然,反问苏紫菀,
“紫菀,许多事情我不是不知道,你也没必要做的太过分。”
听着他从菀菀改成了紫菀,苏紫菀的面上一瞬间失去了光亮。
那场婚礼是她等了多久的,就这么轻易被喊停,她有多不甘心。
她哭着问:“是因为顾怀夕?还是那个死了的侍女?阿聿,你是怕她不高兴了?难道你不相信我了么?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比不过一个陪了你三年的顾怀夕吗?”
“若不是我在西疆不记生死的给你寻解药,你和顾怀夕根本走不到今天,阿聿,你我才是最应该相伴的人,你忍心让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归属,遭人唾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