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明白!”阿力重重抱拳,一股子悍意从他身上腾起来。
“许大人,李御史。”秦珩宇看向两人。
“新来的同知,还有几天到?”
许泽云掐指算了算:“按脚程,最多也就三天。”
“嗯。”秦珩宇沉吟片刻,“在他来之前,衙门里那些刺儿头,再给我好好敲打一遍。该换位置的换位置,该罚的罚。别等他来了,抓着咱们的错处做文章。”
“是,公子。”
“给京城的奏报,也别停。”秦珩宇吩咐李策,“就说余江这地方,土匪虽然剿了不少,但还有些漏网的,时不时出来捣乱。咱们正加紧清剿,一定给老百姓一个太平日子。”
“是,公子。”李策应下,心里明白,这是提前给落雁坡那边的动静打掩护。
三天后,落雁坡。
山坳两侧,灌木丛生,乱石堆得哪哪都是。阿力带着人,跟长在山林里一样,悄无声息地猫着。他们身上穿着破旧的衣裳,脸上抹着泥巴,手里攥着刀剑,可那股子劲儿,绷得紧紧的。
正午的日头毒得很,晒得人发晕。
一条运“货”的队伍晃晃悠悠进了山坳口。说是队伍,其实也就十几辆板车,上面盖着破油布,看着像拉粮食或者杂货的。护卫的人也不多,三十来个,一个个看着懒懒散散的,像是临时从街上抓来的。
队伍走到山坳最窄的地方。
两侧的山坡上,突然炸开一阵喊声。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紧跟着,七八十号人影从山林里蹿了出来,手里拿着刀棍,脸上蒙着布,看着活脱脱就是一伙山匪。
“动手!”为首的蒙面人一声吼,这伙“山匪”就朝着运货的队伍扑了过去。
可他们刚冲到一半,山坳两侧的灌木丛里,突然飞出无数的绊马索和绳网。冲在最前头的十几个人,瞬间被撂倒在地,摔得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埋伏!”蒙面人首领脸色大变。
还没等他们站稳脚跟,阿力带着的五十个精锐,已经从更隐蔽的地方冲了出来。他们脸上没蒙布,可那股子凶悍劲儿,比蒙面人还吓人。出手又快又狠,专往人手脚关节招呼。
这不是寻常的打架,更像是一场提前排练好的抓捕。阿力他们避开要害,只求制服。没一会儿,这伙“山匪”就被冲得七零八落,大部分人都被按在了地上。
那个蒙面人首领身手确实不错,想硬闯出去,却被阿力死死缠住。阿力不跟他硬碰硬,只用巧劲儿卸他的力,瞅准机会,一刀背狠狠砸在他的后颈,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软绵绵倒了下去。
战斗结束得飞快,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到。地上躺着哼哼唧唧的俘虏,还有几个倒霉被误伤的“护卫”。
阿力让人把俘虏捆结实了,一把扯下他们的蒙面布。露出来的脸,有几个看着眼熟,好像之前在余江城里见过。
“头儿,这些家伙身上带着这玩意儿!”一个兄弟从一个俘虏怀里摸出一个小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兽纹。
阿力接过木牌,眼神一缩。
果然是靖王府的人!
“把他们都带回去!”阿力沉声吩咐,“受伤的兄弟,赶紧处理伤口!”
余江府衙,密室。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潮湿和血腥味。
秦珩宇看着被押进来的俘虏,为首的那个,正是落雁坡被阿力打晕的蒙面人首领。他已经醒了,可被点了穴道,手脚动弹不得,只能死死瞪着秦珩宇。
“玄风卫?”秦珩宇淡淡开口,声音在密室里回荡,“还是靖王府的哪个暗桩?”
那人咬紧牙关,一句话不说。
秦珩宇也不急,拿起那个刻着兽纹的小木牌,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东西,可不是寻常山匪能有的。说吧,谁派你们来的?想干什么?”
“呸!”那人一口唾沫吐过来,被蓝斐眼疾手快地挡住。
“嘴硬?”秦珩宇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暖意,“阿力,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力上前,手法娴熟地开始动手。密室里很快响起令人牙酸的惨叫声。
没过多久,那汉子就跟滩烂泥似的瘫在地上,眼里的凶悍早被掏空了,只剩下恐惧。
阿力站起身,擦了擦手,对着秦珩宇点点头。
“说吧。”秦珩宇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那汉子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开始交代:“是……是周副总管……王府的周副总管……命我们……探黑石屿的底……能毁就毁……抢……抢东西……”
“周副总管……”秦珩宇重复了一遍,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
“他还交代,”阿力在一旁补充,“周副总管在江南布了不少棋子,明州、苏州……还有杭州,都有落脚点。这次动手,好像……好像还跟京城那边通了气,但具体是谁,他这级别,够不着。”
京城?秦珩宇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裴彦那张伪善的脸。
靖王府和裴彦,这两条毒蛇,果然搅和到一块儿去了。
“口供录下来,那个木牌,收好。”秦珩宇吩咐蓝斐,“派得力的人手,立刻去杭州,把周副总管的暗桩给我挖出来!”
“是!”
秦珩宇扫过地上瘫着的俘虏:“除了这个带头的,其他的,处理掉。”
他看向阿力:“这个头目,先关着,别让他死了。说不定,以后还能派上用场。”
几天后,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报摆在了景明帝的御案上。
奏报是秦珩宇呈上来的,详述了如何在余江城外的落雁坡,“英勇”剿灭一伙流窜作案的悍匪。奏报里将这伙匪徒描绘得穷凶极恶,不仅劫掠商旅,还意图冲击府库重地,幸得他秦珩宇洞察先机,布下天罗地网,才将匪徒一举擒获,保得一方平安。
功劳簿写得满满当当。
奏报的末尾,笔锋一转,看似随意地加了一句:“臣在清点缴获时,于匪首身上搜得一奇特木牌,上刻兽纹,臣见识浅薄,不明其意,亦不知其来历。审讯时,匪首言语混乱,只隐约提及与北边似有关联,具体情由,臣仍在严查。现将木牌随奏报一同呈上,恳请陛下圣断。”
景明帝拿起那枚小小的木牌,入手粗糙,上面的兽纹却透着一股子熟悉的煞气。
北疆靖王府,玄风卫的暗记!
他捏着木牌,指节微微发白。
再看秦珩宇的奏报,字字恳切,句句“忠心”,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殚精竭虑、为国除害的纯臣。
可这“纯臣”的奏报里,却夹带了这么个要命的东西。
靖王府的人,跑到他的江南地界,扮成土匪搞事情?还蠢到把玄风卫的牌子带在身上?
景明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往上冒。